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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听那冷雨 文轩 (一) 记得小时候每逢下雨,妈妈便会教我们唱一首童谣:“大雨哗哗下,北京来电话,教我去当兵,我还没长大……”小时候的心愿多简单啊,当兵似乎成了那个时代最为炫耀的理想。那时节似乎特别向往雨,雨来时就坐在家里的炕头上,看着漫天的雨珠浑然而下,便会想起妈妈教的歌儿,想去北京天安门,想好多好多的事。 而今三十几年过去,再坐在窗前,听听那冷雨,似乎童年的童贞和快乐已不复存在了。雨珠仍然是雨珠,砸在窗前,砸在楼盖上,像磐石,像豆子,砸到心里,心里有些疼,有些痒,想做回童年的那个小姑娘,想做回那个曾幻想着去北京当兵的娃娃,可是北京一直没给我来过电话,我的梦也被一年年的雨水冲走了。 昨昔的雨下了再下,淅沥哗啦地,没有节奏,没有间距,大时便大,小时便小,时而停歇喘口气;时而紧着慢着的像赶火车赶大集;时而像发烧,烧得你灼热;时而像冰冻,冰住安逸的心情……它只管自任地下,肆意地下,淋漓酣畅地下,不顾行人,不顾花草,由着自己的性子,倒为雨的潇洒淋漓而唱喜歌了。 都说生活像散文一样,悠悠缓缓地游过去,既可有得几枝小花点缀,亦可像船浮在水面上飘,也或许拈来几枚落叶,吟几句诗词,这日子就像极了日子,散文也像极了散文,生活就有了花草的芬芳。而这夏日的几场喜雨却把这安宁骚扰得不安和狂躁,它把那些黝青的树木吹拂得花枝乱颤,把那些宠娘般的花草拍打得娇骄喘喘,它阻住回家恋人的脚步,它不像散文的幽雅和质朴,倒像极了杂文的犀利和泼辣,它把那些循规蹈矩的框架泼墨得凌乱,把那些一成不变的格式掀个底朝天,它温柔了就投你一个妩媚的笑脸,它狠毒时即送来雷鸣闪电,它很善变,像女人的脸。说黑即黑说白即白,说有皱纹便萧萧雨歇,怒发冲冠! 那一丝冷雨,冷得是眼神;那一场冷雨,冷得是心灵。 (二) “在夜里,我送过你;在雨中,我吻过你……”,吟起这首老歌,便会想起很多事。让我想起十八岁那年在火车上认识的兵哥哥,如今音信杳无;想起下火车遭遇的那场大雨,那位送我回家的铁路老大哥,至今我都不知他叫作什么;想起那场急雨中,我看到的一位行路人被车撞飞,而面包车却肇事逃逸,我记下了车牌号,打电话报了警,不知后来他被救活没有;我想起那年那夜漫步小雨中我和他呢喃的情话,而如今却阴阳两隔;我还能想起一些什么呢,想起的一些总会在有雨的黄昏传来几缕暗香的浮动,总会让我在有雨的清晨洗礼自己年轻时的狂躁幽魂,那些感动的场景,那些幽暗的场景,那些托着生命感召的场景,总能在某个醒后的时刻走来,听听那冷雨,心事便也愈发的凝结了。 记忆中的雨常常被一些温馨唤醒,被一些诗意唤醒。我耽嗜宋词的美妙,被那些安适的和惆怅的雨丝酩醉;我强赋童年的雨丝,被童年的稚气拉开成年人的游戏,那份稚气在逐渐地长大逐渐地成人之后,诗意逐渐减少,日见稀薄,那些漠然的感召和漠视的麻木被冷雨浇注地无情无意;我遥想小院的雨,那些阴沉的雨柱无情地打在芭蕉树上,淌在水泥板上,流进小河沟里,这春日夏苦便有了生机勃勃的焕发,有了激情奋进的慷慨;我徜徉在雨滴的鸣想中,徜徉在雨丝的临摹中,山青水秀一幅大好河山的浓装艳抹,小桥流水一汪安宁水域的小巧蜀绣,怎是一个美字才能尽的。只是美有时总在瞬间闪失而过,昨昔温柔的细雨眨眼着工夫就变成利刃劈向你,于是只好期待,期待冷雨过后,彩虹出现,那深浓的庭院逐渐清晰明朗,湿漉漉的花草逐步抬起头来,阳光飞起来,城市又会鲜活了。 (三) 雨和女人联系起来,总变得多愁,变得善感,解了风情。雨和女人联系起来,又会被异化和苍凉。小女孩时,雨是无花果的青涩;小女人时,雨是忘情谷的情花;老妇人时,雨是落地果的苍黄。在雨中,我们冷落过月色;在雨中,我们忽视过友情。冷雨如潮的心事被我们握在手中,掌心里的水是拧不完的岁月河,那一地的苍凉和芜杂被无情地剥夺,被掩饰,被矫情地掀起,被冲刷得干净得彻底。 于是我有些痛恨雨了。 我曾欢喜过雨的多情,也恨过雨的矫情。这一爱一恨,使我对雨有了特意的修饰,有了格外的眷顾,有了感激也有了驱逐。 听雨听的是心,闻雨闻的是情,我在聆听时心扉敞亮,我在驱逐时一心一意。 雨仍然在下,昨昔在下,今朝还在下,坐在窗边就这样翩然菲想,那里面丝丝结结牵扯出袅袅情长,使我愈加的爱惜雨也愈加的憎恨雨。 不知何时,邻楼的人家打开窗来,一双小手伸出窗外,我看到了那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她像极了童年时的我。那雨中的一派晶莹瞬间流淌出来,我梦着的雨在小女孩儿的手心里回笼,那给予我的极幽深的安宁在此刻浮现,童年仿佛重新走来。 ※※※※※※ 文轩博客> 竹林听海> 文轩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