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想象添加助力器

    ——献给世界环境日

           三江雪

                        一

我的想象在海水与火焰里涅槃，碎屑一样漂浮，掉进臭氧被撕开的黑洞。

我的想象惨遭“文明”的屠戮，扼杀于人类对于地球、太空贪得无厌的掠夺。

我的想象在死亡线上哀号，发出紧急呼救：人类啊，请把我克隆！复活与再生！

我想象的箭簇已经麻木和老化，发不到更遥远的射程，请给我想象灌注十二万当量的核能，添加助力器，推出哈勃望远镜也抵达不到的宇宙最深处。只有那里我的想象才是自由的，辽阔无羁的；

请给我想象安装翅膀，像伊卡洛斯向太空飞翔，即使被太阳熔化，我的周围没有浑浊和垃圾，充满静谧和清纯；

请对地球停止劫夺，让地球沐浴更衣，还她清水出芙蓉清丽纯朴的乡村少女，还给我的地球依然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绿水青山；还给我“知其雄，守其雌，天下为溪……复归为婴儿”（《老子》）自然天成的世界。

                     二

当今时代人类的生存空间不仅迅速缩小，连想象的空间也愈来愈狭窄，被紧紧包裹在坚硬冰冷的水泥盒子里，一旦起飞必将四处碰壁。

随着电子科技的突飞猛进日新月异，地球嬗变成一个小村子，只要你愿意，任何一个角落都供你随心所欲的漫步。暴力，枪杀，武装冲突，政治丑闻，飞机失事，地震，足球等等，只要你拧开电视机，打开互联网随时都可以看到地球村的最新消息。地球已不是一个神秘的庞然大物，需要麦哲伦、哥伦布的海盗船成年累月的顺着西风漂流，它小得像一只布娃娃被放在手掌上随意摆弄，不容诗人文人想象力的再生。

随着地球村人口突破60亿大关，生存空间的拥挤，地球被强奸，瓜分殆尽，不见一丝处女的胴体。现无永久性居民的南极洲已被列强霸占，建立起科学考查站，银装素裹的南极女神被糟蹋玷污，在她美丽的胴体上到处是垃圾和腥臭；广袤的冰天雪地曾是我想象的童话王国，带给我曼妙的幻想以及遐思的乐趣。现在我的想象不敢同肮脏的白雪公主亲吻，在她胴体上翱翔。还有那蓝天白云被氟利昂破坏臭氧层露出的黑洞，使我的想象不敢鲲鹏一样扶摇九霄，我害怕掉进黑洞被太阳的黑斑吞噬，连想象也要得绝症：生长出星星的癌斑。快让想象撤军，跟随美丽的企鹅死亡或逃窜。

海象、海狮和北极熊被隆隆的机器声惊醒，仓惶逃窜。我的想象被破冰船的钢刀划出无数裂缝，同肥美的海象、海狮和威猛的北极熊一道在北冰洋流血，饥饿，锐减与灭亡。我的想象必须起飞，赶快撤退，离开支离破碎日渐消溶的冰山，离开温顺的海象、海狮，洁白的北极熊，我不愿让我的想象陪着它们一道殉难与消亡。美丽的北冰洋，可怜的海象、海狮和威震北极的北极熊啊，在你们殉难结束我的想象之前，请让我为你们念三天三夜圣经和忏悔，磕六六三千六百个响头。

我魂牵梦绕的亚马孙原始森林，我想象的燕子每到秋天就要乘风归去的苏门塔腊和加丽曼丹岛，你们的绿色在烟雾与挞伐声中隐匿在哪儿？变成什么样的灰烬？为什么不给我的想象添红着绿，穿件彩蝶的霓裳？在我的声音里，不是虎啸猿啼，鹰飞兔跑，而是伐木的惨叫，漫天烈焰的燃烧，使我的想象蒙上黑烟，流血与伤痛。那些穿越古今的森林，在世人的注目下在科学家们大声疾呼与严正警告声中轰然倒下，美丽的动物们伴随我的想象奔跑在官僚商人邪恶的肠胃。我的想象在哭泣和逃离，她怕被伐木的电锯拦腰锯断，升腾的烈焰烧焦；她怕看见已经濒临绝灭动物浑浊的泪水，绝望的目光。她载不动那么多动植物的绝灭和死亡。

美丽的自然景区，幽森的峡谷，冰肌玉骨的冰川，皑皑雪山，江河源头，原始腹地，任你游目驰怀，遐思妙想。随着科学的探险、发现与考查，揭开面纱，再也没有慝藏闺阁的神秘。科学考查队前脚一走，不法分子打着旅游开发的旗帜抢着占领，恣意蹂躏。美丽神秘世界第一的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科学家冒着生命危险历尽千辛考查与探测，得到大量宝贵资料，这是当今世界唯一没有遭到人类劫掠，破坏的原始森林，理应把她存封与保护，让她永远是待字闺中，不让她卖笑卖唱沦落风尘。可是当科学家一离开那爿神秘的宝地，云南、四川、青海、西藏等地相继推出“雅鲁藏布江大峡谷X日游”的旅游热线，所到之处被污染，原始森林的珍稀动物植物遭到大量杀伤与破坏。大峡谷至下而上从热带到寒带垂直分布的原始森林以及雪线上的皑皑白雪，一夜之间在我想象里碎裂和死亡。科学考查至高无上，他们带着对自然宇宙的敬畏和宗教般的情感，可是考查中大肆的渲染和煽情的报道所带来的恶果，造成的损失远比科学考查的价值大十倍百倍，并永远无可挽回与弥补。面对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的空前浩劫，不知那些冒着生与死进行考查的科学家们是否感到困惑与迷惘？该作怎样理性的思索？在本是动植物世代休养生息的恬静的家园里，我们耳朵听到的尽是天敌的骚扰与挞伐声，美丽的白唇鹿在罪恶的枪声中喋血，上千百年的珍稀树木发出一声声惨叫的巨响。我的想象被电锯，我的灵魂同白唇鹿一道在祭坛上殷殷滴血，科学家是否感到蒙羞，滴血和疼痛？

“在那雄伟的雪山下，柔情的奶子河流过的地方，那就是中甸香格里拉，我的故乡。苍翠的五凤山，神秘的碧塔海，壮丽的虎跳峡，神奇的白水台，迷人的纳帕湖，神圣的松赞林，描绘了高原多姿的风采……”没有战争、歧视、罪恶的人间天堂，我灵魂故乡的香格里拉，探险家的白骨和朝圣者的英魂筑起的梅里雪山，她曾经是我想象的世外桃源和灵魂的避难所。随着旅游开发与歌舞升平，朝圣者的英魂成了孤魂野鬼，探险家的尸骸被雪山抛弃，纳帕湖不再迷人，神秘的碧塔海面颜丢尽。我祥瑞的香巴拉雪域圣地，灵魂的避难所的香格里拉，为什么把我美妙旖旎的想象诛杀？除却你，我的想象皈依何处，没有歧视、罪恶的乌托邦香格里拉何处找寻？

青藏高原美丽神圣的雪山圣湖，在我的想象里雪山不再苍茫与奇雄，纳木错不再湛蓝与明净，草原不再碧绿与辽阔。她不再是我顶礼膜拜的圣地，不再是我精神的寄托和灵魂的皈依：那里的动物在哀号，美丽的藏羚羊惨遭亡族绝种的屠戮；草原衰退，鼠辈恣意繁衍猖獗；湖泊日渐干涸，积雪消溶，冰川衰退龟缩到最小一隅；由藏族人、印度人和尼泊尔人用千百万代灵魂、信仰和鲜血积累起来的蓝天、白云、雪山、圣湖与碧绿草原组成的精神家园，一夜之间被时间的门扉关闭。我的大神念青唐古拉山，天湖纳木措，我的世界中心，众水之源的“凯拉斯”冈仁波钦（冈底斯山）和至高至贵的玛旁雍措圣湖，“凡是身体触到玛那沙罗发尔的土地，或在它的浪潮中沐浴过的人，将走进勃拉马的天堂；谁是饮过它的水的，则将升上湿婆的天宫里，并解脱百次轮回的罪孽……没有比得上喜马拉雅的山脉的，因为凯拉斯（冈仁波钦）山和玛那沙罗发尔湖都在喜马拉雅里。正如露水为朝霞消毁一样，人类的罪孽也就因着喜马拉雅山的瞩望而涤除。”她的神秘与至上的权威将永远留在古老的经典里和《格萨尔王》的美妙的传说里，弥漫在三步一磕头的朝拜者的心灵与飘扬的经幡里。我的想象留恋在《格萨尔王》神奇的传说中而不是现实的土地上；我的一双俗眼，哪能穿越世俗，上升到布达拉宫灿烂的金顶，透过雪山圣湖直抵世人不能抵达的远方。“呵门！”“嗡──嘛──呢──呗──咪──哞──”

神秘的罗布泊，彭加木灵魂最高洁的归所，她比我的想象更神奇绮幻无边。她生双翼长双足宛如探险家或传道士在那片神秘的西域大地上探险、布道：今年看到她在这儿姿意汪洋，明年又靓丽着另一方风景，敛妆明镜。现在她更“神秘”了，她把清湛的湖水搬迁到人类永远打扰不到的煌煌沙漠地宫下。神秘的罗布泊无可挽回地永远地干涸消失了，就像在她身边生活了几千年的楼兰古国永远陈封在历史的风沙中，我们用想象也难能再现它们曾经拥有的浩大，辽阔与辉煌。

渝鄂陕交界野人出没的神农架，我多么希望人类不要再去打扰与跟踪，出示野人的本来面目，让野人在那片神秘的原始森林自由的生息繁衍，让那片土地和野人永远蒙上神秘的色彩，多给人一些温馨浪漫的想象的漫游，而不是把它们悬挂城门，游街示众，推上手术台苍白乏味的尸解。

一声巨响，地火奔突，烟尘弥漫，尘埃落定的五大连池像五位亭亭玉立的美少女，冰肌玉骨，玲珑剔透，深藏闺阁深山，永未染上世俗的邪念。又一声轰响，烟尘弥漫，五位美少女身染时代的风尘，冰肌玉骨沾染全身铜臭和血污，以那张今非昔比的淫荡的艳笑勒钱索物。在她被玷污的胴体上我的想象哪能旖旎丛生，风花雪月。我的想象如不撤退，必将同她一道沦落风尘，穿件世俗的花衣衫，卖笑卖唱。

在我的想象里，辽阔的太空永远是干净的蓝天白云，在朝阳或落日下，云彩如血，变幻出雄伟的城堡、连绵的山峦、千万间广厦，温顺的羊群，奔驰的骏马，瑰丽奇伟；雨后的江山如洗，彩虹卧波，架起人间天堂的鹊桥。每当这时，我总是静静的坐在山坡上，灵魂被平静和温馨填满，感动得酥酥颤动，想象随了那些变幻的彩云飞翔，直达仙山琼瑶。在夜晚，我的想象踏着沧浪明月，被星星的泪光牵引，发射到宇宙的最深邃处，恣意遨游，陪同嫦娥、吴刚、玉兔饮酒桂花树下。可是现在，我想象的大鸟不能随心所欲地九霄扶摇，天空的垃圾成堆，彗星一样瞎碰乱闯，想象惨遭袭击，碎骨粉身。我想象的月宫仙境有嫦娥、吴刚、玉兔和芬芳四季的桂花树──天堂的人间，可是科学家说，那是沙漠化的河流和枯山，根本没有生命，一片死寂，我绮幻的想象一下子蓑草天涯，古道斜阳，易水潇潇。美丽的嫦娥吴刚玉兔啊，你们是否禁不住高处严寒的寂寞，迁徙到我想象的火箭也不能抵达的另一个天宇？

我的想象饱经屠戮和罹难。

                三

“人类要想满足自己的过度奢欲，必然要争相掠夺自然资源。大自然犹如一座不上锁的仓库，人人都可以从这仓库中往家搬东西，而不必交付分文。你所付出的仅仅是搬运费和把它挖出来的工钱。这就吸引了大批贪婪的人。他们唯一的原则是：怎么能掠夺得最多就怎么干！他们挑肥拣瘦，只图省事，不管他人，不顾环境，不计后果，大量地糟蹋着，任意地挥霍着，肆意地破坏着，无法无天，为所欲为，真是达到了走火入魔的疯狂程度”（詹克明《裸猿》）。人类看似在发展，日新月异地向前推进，但是人类在取得某种进步（哪怕是丁点进步）的同时，总是以另一方面的破坏，毁灭或者可怕的退化为代价。少数人的科学智慧带来的是全人类更多的白痴和傻瓜。

对于地球，对于自然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疯狂的颠覆与掠夺，地球任何一个角落已没有半点清静和隐私。老子曰“天地不仁（偏爱），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天地之间自然万物虽然生生不息，“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是人类如果不对大自然保持亲和，心怀宗教般的虔诚和敬畏，不放下自以为是的聪明和傲慢，不是冷静理性的对地球、不是将自然资源做到开发与保护并举，利用与修缮结合；如果人类不寻“道”，不虚静、“守中”，平衡发展，对天地不仁不义地疯狂掠夺，天地将不偏不倚地“以万物为刍狗”，一旦动威发怒，人类必将在劫难逃。98年长江，松花江的洪水泛滥成灾，是人类不遵从自然，道法自然，对地球强取豪夺，对天地不亲和不敬畏，天地以万物为猪狗的最好警示；2001年春天沙尘暴像天罗地网地肆虐横行，这是地球以邪恶对邪恶的报复，我的想象在沙尘暴的网罗里窒息。

面对这些，我们是否感到大自然的威严和震怒，心生惧怕？

在科学家眼里宇宙的空间太小，在恣意践蹋攫取者眼里，地球的空间太小。凡是诗人文人曾经飞舞着想象彩蝶的地方，攫夺者已光荣抵达，并恣意蹂躏：凡是美丽的他们要掺杂丑陋，凡是真的他们要投入假，凡是的善的他们要注入伪，凡是直的他们要揉为曲，凡是纯洁的他们要糅进杂质，凡是清亮的他们要注进浑浊，凡是幽静的他们要置入喧嚣，凡是处女的他们要使之流血，凡是原始的他们要揉进“现代”，凡是天上的他们要迫降地面，凡是地下的他们要掀到地上。地球虽“玄牝之门，是谓天地之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老子》）但是，对天地，对大地之母这样毫无羞耻的杀伐和劫夺，大地之母不可能“负阴而抱阳”，精血将会枯竭，哪能“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孕育繁衍，供贪婪者不知餍足的吮吸？在我想象里，大地之母的精血已流干，像妓女的肉体被罪恶的淫棍贪婪地掏空，最后灰飞烟灭不知散落到宇宙的哪一角落。

现在面临万孔千伤的地球母亲，我的想象宛如青春康健的男子倏然阳痿；二九年华的女孩中断了青春的红潮。

我的想象被科学的潘多拉盒子放飞，恶魔所谋害，我的想象宛如俄狄浦斯遭受着在劫难逃的二难罪孽，永远无可逃避与赎回。

“人类不再需要哲学，没有人愿意深山枯坐、大漠冥想或是菩提树下长悟。平坦的大脑只需要更多的感官刺激：电脑游戏、通俗读物，狂热追星，快乐洋相，卡拉OK，人造古迹，虚假文物，走马观花，至此一游。只有浅显才能无畏、无虑、无忧、无虞。浅显是福！”（《裸猿》）没有思想是福了，被人类剥夺了想象的人是福了！

郭沫若说，科学需要想象，科学家需要想象，不要让诗人独占了。可是现在诗人文人只有向征伐者乞求：请不要践蹋得不放过地球的每一个毛孔，留一星角隅，让诗人文人有一杯美好的想象的残羹冷炙。

在小小的地球村里，没有提供滑翔的跑道，想象不能起飞；在拥挤的地球村里，失却遥远和浩大，苍穹与角落，一切都在电视，英特网里交媾，想象被打入十八层冷宫。

在深邃浩瀚的太空已被垃圾和飞船横行霸占，想象被垃圾与飞船碰撞头破血流，哪能发射到科学以外宇宙的更远更深处？

我想象的绿州、草原、森林已经沙尘滚滚，沙风猎猎，漫天沙雾，到处横陈死马的白骨；花朵枯萎，动物们奔跑在另一类动物的肠胃里，沤化成臭不可闻的狗屎堆。

在我想象里，集几十亿年之精华的地球，她的储蓄瞬间被不俏子孙抢占、劫夺殆尽，仿如衣衫褴褛六神无光的妓女、老妪朝我们步履蹒跚。在她衣不遮体万孔千伤的肢体上还有什么美好想象可以再生，即使我用想象给她添红著绿，也掩饰不住她的贫脊丑陋与寒碜。

像给濒临绝灭的珍稀动植物克隆一样，请给我的想象克隆，让她复活与再生，让她像当年一样的青春勃发，勇猛刚劲；

请给我想象添加助力器，让她穿越地球村的万孔千伤和流脓的腥臭，穿越太空垃圾的封锁，发射到飞船也抵达不到的远方，在干净广袤的太空自由翱翔。

请给我的想象以明月的皎洁，花儿的娇妍，海洋的辽阔，峡谷的幽静，再穿件蝴蝶的花衣裳；让我想象的地球天人合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老子》）的平衡和谐。让整个社会“少一些盲目竞争，多一些协调合作，少一些舒适享受，多一些自然适应，少一些噪声刺激，多一些天鸣地籁，少一些精神紧张，多一些宽松闲适，少一些人为强制，多一些自然分布，少一些暴富赤贫，多一些贫富均衡”（《裸猿》），是现代的科学的又与自然生态保持着完美和谐的统一，充满理性文明又生机盎然的世界。

让我的想象温馨旖旎，既有春天的骀荡，夏天的绿荫，又有秋天的丰硕，冬日的宁静；在地球的每一角落里盛开出唐诗宋词，春花秋月，到处是凤翥龙翔……

敬告朋友们：经过治疗和锤炼，三江雪的病情基本上得到控制，有一定好转，精神也比以往好多了，但是还不能提重物，还要继续坚持锤炼和治疗。请朋友们放心，江雪一定能同病魔作顽强斗争，取得最后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