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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丽女人——2.泪洒骆驼沟
[楼主] 作者:遥想当年  发表时间:2006/05/16 07:18
点击:445次

 

 

她的头枕在阿妈妮软软的腿上,半边的身子都熨贴着阿妈妮的腿,暖暖的,好温馨。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好像得有十几年了吧?

唉哟!手,手指怎么这么痛?该不会又是去山上撸槐花扎伤的吧?可那次也没有这次这样的痛,钻心。

冻僵的身体暖透了,她也在阵阵的刺痛中醒转。

陌生的屋,墙壁和屋顶都是黑黑的,那是长年累月油灯劳作的收获。

灯下是一个壮壮的汉子,正在吸着烟,从屋子里烟的浓度看,壮汉已经抽了有时候了。

她闻到了身上盖的被子也散发着浓浓的烟味儿,接着她感觉自己竟然光光地躺在被子里。

她虽然在逃亡的途中时刻都准备着这样的后果,但没想到来得这样快,而且还是在她没有知觉的情况下。

她借着微弱的灯光,开始打量灯下的壮汉。他,三十左右,大块头,脖子和脑袋一样粗,肌肉的线条隔着身上的单衣都看得一清二楚,是典型的壮汉,在家乡少有。家乡男人们因为缺乏营养,胳膊腿哪还有肉啊!不是骨头就是皮。她想起了爸爸在她出走那个夜晚,用瘦得干干的手臂搂着她的双肩,无奈地说:“走吧,走吧,神会保佑我的女儿!”

妈妈只会抹着流不尽的眼泪,把她所有的东西收拾了一个小包。那是她节日穿的一件粉色裙子,唯一的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她要了一张全家三口人的合影,那是她一周岁时的留影,照片上的她灿烂地笑着,无忧无虑的样子。她不知自己能不能再回来,但她知道她会非常非常想念她的爸爸妈妈。

小包还在,在她的枕旁。

“嗯,醒了?”壮汉回转头低声问。声音低沉很磁性,是女人喜欢的那种,但英姬听不懂。“好些了?”壮汉俯下身,嘴上的烟味儿很浓,英姬脸侧了侧。她不知如何回答对方的话。

“请你把我的衣服给我好么?”她很微弱地说。

那张被这东山里的冬风刻画出沧桑的脸上浮现出一片迷惑。

她看到了,她的衣服挂在西面墙上钉着的一排木橛上,另一个木橛上挂着云贞的紫色短袄和她喜欢的藕荷色内衣。一偏头,她看见了云贞,还没醒过来的云贞,正躺在自己的身侧,脸上满是水泡。

英姬半支撑着上身,用手指向自己的衣服。

壮汉才明白这个女人是在让自己拿衣服,于是在墙上摘下英姬的衣服递给她,自己走到了外屋。

英姬三两把穿上了衣服,坐起身来。浑身不仅骨头节疼,连肉也疼得如针扎,碰哪哪疼。先缓过来的地方已经开始发痒,钻心的痒。她挪到了云贞身边,清楚地看到了云贞原本细腻的脸,现在都是水泡,有的已经在流水。她掀开了盖在云贞身上的被子,也如她料想的那样,云贞也是一丝无挂,浑身湿漉漉的像从水里刚捞出来。摸摸身子,有些发凉。左臂还有些冰手,臂弯上还残留着没有化尽的雪团。

英姬明白了她和云贞为什么被剥个精光的原因。

她们昨天夜里被冻僵了,小时贪玩,有一次手冻得没有知觉。她回到家里一边哭叫着一边要把手放到炉火上烤。妈妈不让,叫爸爸在院子里捧回了一捧雪,两人一人一只手捧着搓起来。一会手发热了,也不那么疼了。妈妈说,冻僵的手,千万不能烤或者搁在热水里洗,那样容易使冻僵的皮肉坏死。后来英姬从自己的学业里接触了野外救生的知识,其中就有如何解救冻伤人的基本知识,那就是用雪搓擦冻伤的患部。

不脱光,如何搓遍冻僵的全身?自己和云贞没有被强暴过的感觉和痕迹。英姬现在除了感激,内心的那点猜疑和不安一扫而光。

“请过来一下,好吗?”英姬没有见到连英和芳顺,想叫进主人问问。

主人就是那壮汉。他虽然不懂朝鲜语,可听到了英姬的呼唤,这里除了那个还昏死的女人,只有他是个大活人,不是叫他还会是谁?他踏进屋,见英姬打开了云贞的被窝,急忙重新盖过。一边盖一边说:“不能掀开,不能掀开。”他回过头来,眼睛一亮,眼前的云贞好美哟!装满羞涩的眼睛,虽单眼皮却不眯缝,盛着令人心动的水汪汪;鼻子和中国的女人鼻子一样,看不出区别。嘴角微翘,不仅挂满了矜持的笑意,因翘起的嘴角,原来有些瘦瘦脸蛋上显得多少丰满起来。一丝涎水掠过嘴角,他猛丁回过神来,贪婪的眼神一闪即逝。那一瞬间的人与兽的撞击,只有他自己知道。

英姬知道自己说话他听不懂。她不明白,不是说,中朝边境的附近都是朝鲜族的聚居地么?昨天那几个边防军分明也是朝鲜族呀?这里是什么地方?主人为什么不懂她们的语言呢?但英姬还是用手势发出了询问:“我们另两个同伴呢?”一只手指指自己和云贞,另只手伸出四个手指又变成两个手指。

主人很聪明,伸出两个指头,向外一指,脸上浮出无奈与悲哀。

英姬明白了,她的姐妹,最好的姐妹可能已经长眠在这异国他乡了。

连英虽是她们中的大姐,但只大她六个月,性情温顺。是和她一起度过十一年义务教育的同学,连英的哥哥还是英姬的学长,他一直深深地恋着这个同校同系同乡的小学妹。去年连英的哥哥因受不了饿,和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同伴想越境到南朝鲜(在朝鲜不准提韩国,只说南朝鲜),还没走到边境,就被捉住,遣返回籍,被劳动改造。全家受了牵连,做饲养员的连英也被国营牛场开除了。连英在探望哥哥的时候,哥哥偷偷地告诉她,一定要逃出去,往北,那个国家没有歧视。她是英姬的出逃计划的坚决支持者。

英姬还记得临出走的头天夜晚,她们相拥着坐在黑暗中。她问“连英姐,到那边你想怎么生活?”连英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想要看透面前的黑暗,她说“如果有人雇我养牛,我很高兴,我会做得很好。”英姬贴近她的耳朵:“你不想嫁吗?我们到那边的人都会嫁的。”连英用手搔着她:“你就是想嫁才出逃的?!”忽然,她停住了手,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咳!可怜的哥哥!”两人谁也不说话了。

芳顺是英姬姨家的女儿,她是最早知道英姬出逃念头的。接受义务教育后就闲在家里的她,经常去表姐家和表姐厮混在一起,长得原本就相像的姊妹俩,双进双出,不知情的人总以为她们是双胞胎。当她知道英姬要出走的计划,死活缠着要跟着,并以告密相要挟。她是瞒着家里偷着跟英姬上路的。

她们都死了?在逃出了她们认为的火坑,已经踏上了她们想踏上的国度,竟然就这样被冰天雪地夺去了刚刚二十岁的年华。谁的错?啊!谁的错?英姬在心里喊,她的泪已经打湿了胸襟。

天亮了,英姬已经能够忍着浑身的奇痒站起来在地上蹓跶着。屋主人跟她打了招呼,背上一个背包就出去了。她不知道她去哪里,但他临别前的坦诚目光告诉她,他不会给她们带来危险。

趁着主人走的机会,她找了一根树枝拄着,里里外外,打量起了这个陌生国度的第一个落脚点。

这是一个内外两进的屋子,墙是用锯得整齐的原木堆码而成的,外面糊了些泥巴用来挡住那些妄想从木缝中钻进来的山风。里屋稍宽敞些,是主人睡觉的地方。从用木头搭建的宽大床铺来看,在这里住的不只一个人。床上的铺盖卷告诉人们,这里最少住有三个人。西山墙上钉着一排木橛,用来挂各种物事:三顶安全帽,两个皮质工具袋,还有雨衣,棉军大衣等。靠里边的就是云贞的衣物。外屋稍小,搭着灶台,灶旁还堆着新劈的木材绊子。锅里还冒着热气,看来是已经做熟的饭,闻着一股久违了大米饭的香。

屋子外面东西两侧是很长的两列房子,其结构与这两间房相似,房门都开着,里面空空的,但长长的床铺还都完整。

整个建筑就这么几栋原木垒的木屋,英姬看不出是干什么用的。倒是在木屋下面的河谷里,英姬看到了叉在河床里许多原木,有的已经被捆绑成木筏放在谷底,不知什么原因没有运走。

远远的看到两个人从河谷的那一头走来,走在前面的是那位屋主。

英姬挪回屋不一会儿,屋主他们也进了屋,脚前脚后。

进屋后,主人拍了拍他带来的那位中年人的肩膀,就到外屋去了。不一会儿,外屋就传来一阵锅勺响和阵阵诱人的菜香。

屋里,英姬已经哭得死去活来。

那个中年人名叫崔吉泰,当地的朝鲜族村民。因为他曾经做过村里的赤脚医生,所以附近进山搭窝铺立窑的有些小伤小病的还都麻烦他。老崔是个热心肠,无论是谁,啥时候,只要说一声,背上药兜子就跟你走,不带打奔儿的。

老崔告诉英姬,这里叫骆驼沟,离中朝边境很近,抄小路只有十几里。这里是云峰林业局的一个采伐点。屋主人姓彭,叫彭顺,是采伐队的留守。老家河南,出来已经十几年了。昨天早晨他出去蹓山,发现了英姬她们四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冻僵在一个雪瓮里。当时抱在外围的连英和芳顺已经冻僵了,停止呼吸。英姬和云贞靠在里面,身体还有点温度,等多少明白些救护冻伤知识的彭顺将二人背回窝铺用雪将英姬搓过来时,再救云贞时就已经有些迟了。英姬不等老崔说完,就哭倒在云贞身上,她哭求老崔一定要救活云贞。

老崔仔细检查了云贞的冻伤情况,对云贞的左臂很担心。他从随身带来的药兜里拿出冻伤膏,给云贞的左臂和几处冻伤较严重的地方涂上并包扎好,彭顺的饭菜也都打点好了。

饭是白米饭,焖得粒粒透明,颤巍巍的;菜是野鸡炖干蘑,是东山里的特产,山外边等闲是吃不到的。

英姬早就饿了,在家乡还没出来的时候,就饿了,她不就是为了一顿饱饭才冒着生命危险跑出来的么?可英姬吃不下去,两个姐妹连这里的米饭和肉菜都没看上一眼就死了,云贞还没有脱离危险,四姐妹只剩她自己面对这可以吃饱的饭和从来都没品尝过的肉菜,她,她,实在是吃不进,咽不下。

看着英姬只是俯在云贞的身上哀哀地哭个不停,把个彭顺急得直搓手,他想说什么,英姬又听不懂,他只是无助地望着老崔。

老崔低低地对英姬说了几句,英姬抬起身看看彭顺,在炕上跪起身给他行了个大礼,说:“恩人,英姬在这里代表死去的和活着的给你行礼了。谢谢你救了我们!”

彭顺再笨也知道英姬是在给自己行礼答谢,他不知如何回礼,就朝英姬一个劲儿的作揖:“别,别客气,应该的,应该的。”看到彭顺的窘样,老崔使劲憋住溜到嘴边的笑声。

被彭顺死活留住的老崔在窝铺呆了两天两夜,直到云贞完全苏醒过来,看到云贞已经发青坏死的左臂,老崔说要回去联系医院截肢,彭顺才放他下山。临行,再三嘱咐要快点回信儿。

老崔走后,彭顺搀着英姬去了她们四人曾经栖息的那个山凹,彭顺搬来了一些大石头,砌了一个大大的墓穴,把连英和芳顺的尸体放进去,并排地放在一起,脚向着南方,英姬说,希望她们在死后能回到家乡。

封完了墓,彭顺将伤心欲绝的英姬背回了窝铺。

第二天,老崔回来了,他说,已经在县城找好了医院,马上可以进行手术,只是钱很贵。

说到钱,彭顺犹豫了一下,他看看英姬无助的目光,又看看云贞业已溃烂的伤臂,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对老崔说:“好吧,我那儿还有一笔钱没来得及汇回家,就用它吧!”

终日里和这些跑山的打交道,尤其是和彭顺打交道已经不是一年半载的,老崔知道他们用命换来的每一笔钱都不容易,彭顺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家跟爸爸妈妈团圆了,不就是为了多挣那点看家费吗?听伙伴讲,彭顺那笔钱可是他父母让他寄回去给他定亲的。

“不行!”老崔断然拒绝。

英姬在那里焦急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她问老崔,老崔只好告诉她,云贞的手术要很多钱,现在马上筹不到。

英姬低下头想了想,抬起头对老崔说:“谁有钱救活云贞,我和云贞为他做工偿还工钱,或给他做妻子补偿都行,可以吗?”

彭顺这个河南大汉此时被英姬的侠义心肠所感动,激动的他向老崔一挥手说:“就这么定了,明天就做手术。”

老崔这时听了彭顺一说,不知为何一力赞同:“嗯,就这样,就这样!”说完,又看看英姬,边笑便将彭顺的想法翻译给了英姬。

英姬挂满泪痕的脸,终于绽开了在这异国他乡的第一缕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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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楼]  作者:单纯女人  发表时间: 2006/05/16 14:23 

老哥,您这篇小说可谓剑走偏锋


这题材的我还是第一次读到

估计国家也不敢鼓励这题材的东东吧

但俺要给您加油!

※※※※※※
我手写我心,我歌咏我情
我梦抒我爱,我情言我志
 [3楼]  作者:小月清风  发表时间: 2006/05/16 14:32 

回复:用生命呼唤自由---昂贵的代价.

急待下文

※※※※※※

***欢迎光临<相逢是首歌>论坛***
 [4楼]  作者:鹰男  发表时间: 2006/05/16 21:04 

曲折的救治
将要联姻?
等看遥想下集 :)


※※※※※※
飞翔需要体魄和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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