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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听那雨 文/闲着 窗关严了,坐在阁楼的窗前听雨声,那声音有点像渺远的鞭炮响。像我儿时站在自家院墙上,远远眺望乌江对岸飘起的淡淡青烟时所听到的声响。那声响里,有年节的味道。有娶媳妇、送老人上山等红白喜事的味道。无论什么味道,跟我有关的事实只有一个,我将很快被母亲捉回去洗脸、梳头、换干净衣服、条绒鞋,然后出门,寻着那声响的味道去送上五块钱的礼,然后吃席。席间有豆腐果,用菜籽油炸得金黄,又用骨头汤泡得柔韧,和没什么精神的粗粉条、大白菜炖在一起,用粗瓷大碗盛出,放在方桌正中间,村宴“八大碗”之一。我最喜爱的那一碗。当然,主要是爱那看似软嘟嘟,其实很筋道的豆腐果…… 跟这雨声有关的另一桩事情是核桃。晚上,下雨了,雨点急促地打在屋瓦上,噼里啪啦的。我就听见木隔板那边二哥在一个劲给雨加油:“大点!快点!刮风啊!来几个冰雹!”我悄悄在隔板这边提醒:“哥,刮风、下冰雹会把我们的屋顶打烂的!”二哥就不啃声了。我知道他还在那里瞪着眼听,我和姐也在这边瞪着眼听。过不多久,一阵疾风加几点雨,就会听到有东西落到我们屋瓦上,顺着倾斜的屋顶滚落到后院去的声音。我数着一个,两个,三个,每次数不到十个就睡着了。第二天早晨,等我睡到自然醒,慌慌忙忙跑下木楼到后院,那里早已经被打扫一新了。前院的院墙上,则光明正大地摆着几十个还没来得及去青皮的核桃。 那时我家老屋后面有株很大的核桃树,半个树身都罩到我家屋顶上了。记得那是村里唯一的一株核桃树。树的主人是一户很有点诗书味道的人家。他们家的孩子很厉害,平素是不允许谁打他家核桃的主意的,除了落到我们家院子里的。我们兄妹几个从来不走到核桃树下去眼馋他家的核桃,但是,打落在我们后院里的核桃,哥哥每次都会毫不客气捡来洗干净,用个小簸箕盛着正大光明地晾在院墙上。也奇怪,核桃树的小主人从来不来找我哥哥要核桃,甚至连一点遗憾也没流露出来。就这样,每年核桃成熟前后,要是下上三四场好雨,哥哥就能积攒起过年的核桃来了。这是天时地利完美结合的最佳效果。有时候,雨太频繁,也暴躁得多,我们后院的核桃数量就会跟院外的形成平分秋色的架式。哥哥这时候会扔一些出去,反正核桃是摔不坏的。于是,那一天就会有很多小孩意外的捡到一两个核桃,悄悄地藏在布兜里,裤带里,心里怯喜着。 后来,那家人进城了,核桃树就成了野树。村里孩子们心中积压了多年的占有欲全都自由地宣泄出来了。从核桃刚挂果就开始用弹弓瞄准打,弹弓打得不好的,就扛个竹竿来打,打得七零八落,落下的叶子比果实还多。那时候,我家后院也被让出来挖排水沟了,因为听说有一次山洪爆发,邻村没有排水沟的房屋都被冲毁了。我们失去了核桃聚宝盆,晚上,又是噼里啪啦的雨声,我心疼地听到一个个核桃打在屋瓦上又滚落到院外的排水沟里。我听见哥下楼,妈妈问他干吗,他说他闹肚子。后来再下雨的时候姐也悄悄跟着闹肚子,我就也悄悄跟着了。姐让我站在后门口放风,她和哥则穿着凉鞋,身上披着塑料布,戴个大斗笠,打着手电筒在沟里捡核桃。沟里有邻居的孩子们,还有好些个住得离我们挺远的孩子。大家都摒声敛气,各自发掘着自己的宝藏。 有一个晚上,我在后门口放哨睡着了,妈妈起来我不知道。哥哥姐姐都被活捉了回去,从此,落雨的时候我们兄妹就只能心痛地数着一、二、三了。爸爸知道这事之后,每次从城里回家都给我们带核桃,很好,很饱满的核桃。不像哥哥以前那些,总有不少歪瓜劣枣样的。可我们总还是心痛着那些本来应该落在我们后院里的核桃。 一年以后,我们也进城了,房子卖给了别人。涩涩的青皮核桃、后院都与我们无关了。只是听着雨声,就习惯性想数数,等学了《春晓》之后,就套用了那句著名唐诗来慨叹心情:“夜来风雨声,核桃知多少”! ※※※※※※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不舍昼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