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痛么？痒么？

    47年前母亲出嫁的时候，母亲娘家四服之内就只有一个亲人了，那就是她的同胞姐姐，我的亲姨，姥爷老娘去世很早，姨比娘大十岁，母亲般待她；我父亲去世很早，当时母亲才35岁，当时母亲最大的孩子是我姐姐，不过16岁，姐姐下面还有四个姊妹，七十年代末，我家的日子可想而知。姨家的日子好过，姨就常常顾恋我们家，姨的恩情我们全家都不能忘。后天是姨的75岁生日，我是一定要去桓台给姨过生日的，多年来，我年年跑去给姨过生日。想到爱腰酸腿疼的母亲这半年来用着我给她买的一个小型电子按摩器效果十分地好，我今天去居住区附近银行提了钱，要乘车去繁华的东区，去华联商厦给姨和爱腰疼的弟弟各买一个按摩器。

    今天天气不错，我着了我的那身喜爱的紫色衣裙，披了配套的披肩，暖暖的春风吹来，心在微笑。

    下车后，对面就是华联，边向华联门口走去边盘算着要买几个按摩器。姨，当然要给她买个；弟弟腰疼，一定给他买个；姨和娘都有了，身体较壮的婆婆腰疼不？似乎没听她说起过……还有，还有……正拿不定主意，有个人进了我的视野：他一手提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塑料袋子，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长长的小叉子，一会儿叉起地上的报纸，一会儿叉起一些纸壳子，看到喝过的饮料瓶子，他就弯下腰去伸手拣起。这人的衣服十分破旧，我以为他是本市那些流浪汉中的一员，没有怎么在意。可再看，觉得他动作比较利索，整个人行动比较敏捷，不由得望向他的脸……哦！我几乎要惊叫起来，这是个中年男子，应该50岁左右，他，他满脸满脖子满头生着一种奶头状的红疙瘩，疙瘩比较密集，大小相差无几，每个疙瘩的大小也同奶头近似。我见过人面颈和头上各种的疾患，但没见过这样的可怕的疙瘩，连黑发中都透出很多的疙瘩。我登时涌起的就是一阵阵的难过，那是一种爱莫能助的痛，以至于不能自抑地一手按在了胸口。我想，这样的满头满脸满脖颈都是，谁知那人儿会多么痛？多么痒？

    一直感觉小城的人多善良和善，人们看到这个人后，虽然没有送去关注，但也没有送去猎奇，这个人在繁华的华联门口附近拣垃圾，没有人停下脚步去看他，更没有厌恶和恐惧的眼光扫来。我停下来了。我看到他旁若无人地拣着那些垃圾，心想是否他没有足够的钱去买药治病？三米之内就是一家药店，如果他需要，我很想去给他买药，我怕他时间久了那些疙瘩要溃烂，今日正好多提了点钱。

    还是向前去问问他吧，目光追随他拣拾垃圾的身子而去，又怕一直盯着他会感觉我在猎奇、我在不痛不痒地空头怜悯。于是将目光转过，故作放慢速度边往前走边靠近他。近了，只有一米的时候我喊他“大叔”他立刻回过头来。我问“你痛不？”他说不，“那痒不？”他也说不，再问他“那你需要买什么药不？我可以给你买去。”他又说“不痛不痒，不用。”我长舒了一口气，这时候再去看他的表情，觉得满脸写着“自尊”。他不亢不卑的眼神看我，跟我说话，似乎毫不为自己的样子自卑。我说“那就好。”他什么也不再说，继续四处寻找可拣的东西。

    看了看他的那满头满脸的疙瘩，我这次发现那些疙瘩似乎是多年的寄生性质的了，似乎对皮肤已经构不起疼痒感了，不免心中有了几丝轻松。

    我看着他破旧的衣服，矮小的身材，敏捷的动作，旁若无人的认真表情，轻松过后竟有了些许惭愧：他的看上去这样可怕的样子，我想不出他今生曾经遭遇了多少的异样眼光和心酸遭遇，从他破旧的衣裳看出他过得很贫穷，可他这样的身体情况，却没有加入乞丐之列，却能自得其乐自食其力，在人面前不亢不卑的样子，可说活出了一种人的自尊！我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是否伤了他的自尊？想到这里心中有一点的惭愧。

    或许，有些同情虽然发自内心毫无矫饰，可有些貌似弱者的人未必需要。可是，想起刚才自己的心理，完全是一种理应的关注，这不仅仅是同情。于是想：同情吧，关爱吧，对方需要与否是一回事，类似的情况下，我不能不生，这是人面对你感觉需要人帮助的人该有的一种举动，我觉得该是一种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