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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红楼梦》中,媚俗的“金玉良缘”阵营中的两个主要的代表是薛和袭人,那么与她们相对应的“木石前盟”中的人物是反抗媚俗的黛玉和晴雯,有的研究者认为晴雯是黛玉的影子,这种说法是相当肤浅的,虽然黛玉在文本中是女主人公,作者对她的描写篇幅也比较多,在书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而晴雯相对来说不那么重要,描写甚至没有袭人多,但是作者对这个人物的塑造,是饱含着深沉而丰富的感情的,她在文本中可以说是除了黛玉,作者的又一个寄托了作者理想的悲剧人物,晴雯和黛玉代表了女性中反抗媚俗的最主要的两种形式,都是坚持自我的崇高精神的化身,晴雯代表了反抗媚俗的一种现实积极态度,即“入世”的反抗,而黛玉代表了艺术的“避世”的消极的不妥协。 我们先来看看晴雯是怎样以积极的方式来反抗媚俗的,在与宗法社会的主流被异化了的儒家意识形态的鼓吹者和其追随者斗争的。在文本的“媚俗”者中,如宝钗和袭人等,之所以能受到大多数人的爱戴和好评,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就是对人真诚、与他人和睦相处,而是因为她们要么在别人面前“随分从时”,要么就是“自守守拙”,和别人表现出一致性,在任何方面都“罕言寡语,人谓装愚”。这是媚俗的表征之一,只有“装愚”,才可以以个人的“我”来融入“大家”中去,如果你表现的比其他人聪明,有和大众不同的地方,那你就会被大众、被“我们”所排斥,甚至敌视。因而不能表现出自己有个性和自我,不能在众人面前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因此,宝钗就在这样的社会中学会了“装傻”和“装假”的艺术。而袭人则更狡猾,表现出柔弱的样子,总是委曲求全,但是她却把大观园里的人几乎都愚弄和欺骗了。 二、 相反,要是不媚俗,不从众,敢于表现真实的自我,不懂得虚情假意,那么大众就会视你为异类,打击你和排斥你。比如贾府中的封建主流思想的代表人物王夫人,表面上也是个“忠厚宽和”,“多不管家务”的几乎与世无争的人,只见过晴雯一面,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名字,但是心里就看他不顺眼,“我心里很看不上她那狂样”,既然要媚俗和从众,就不能表现自己的个性和与种不同的地方,纵使比别人聪明,比别人更有能力,也不能显露出来,必然得以消磨和丧失个性和优点来谄媚大众,才能在人们面前得到承认和赞扬,必须“守拙”。如果不这样就是王夫人说的“狂”,就是不与别人和谐相处。相反,越是平庸,越能得到大众的认同,进而成为大众的一员,由“我”而成为“我们”。 所以像晴雯这样本来就如王熙风所说“若论这些丫头们,共总比起来,都没有晴雯生的好”,心灵手巧,冰雪聪明,自然在大观园里受到嫉妒,但这还不是主要的,因为她从来就“不识时务”处处表现的比别人强,既不肯虚伪的装假,又不肯讨好别人,这样就触犯了众怒,所以你越好,越得不到承认,反而遭来了中伤和嫉妒。 只有同样争强好胜的王熙风欣赏她,同是争强好胜的王熙风,处处机关算尽,曾是贾府中的实权人物,因为个性太强处处显露不凡,最后也遭到大众的抛弃,何况是以积极的态度反抗的晴雯呢。 因此,作者对晴雯既满怀赞许,又对其命运不胜惋惜“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所以媚俗阵营中的人总是千方百计的中伤、打击她。在这一方面,他们暂时忘记了相互间的勾心斗角,基于媚俗的共同心理,他们一起反对异己,在搜检大观园时,贾政的一个最下贱和无耻的奴才王宝善家的就开始中伤晴雯“那丫头,仗着他的模样儿比别人标志些,又长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的像个西施样子,在人跟前能说惯道,抓尖要强,一句话不投机,他就立起眼睛骂人,妖妖调调,大不成个体统。”这些话体现了晴雯桀骜不驯的个性,以及不媚俗的几个方面。比别人长的好看,这还是可以容忍的,但是长了一张巧嘴,这可就不行了,同样样貌俊美的宝钗,“罕言寡语”,而她却“抓尖要强”,这是在大观园里不能被接受的。因为媚俗从众就不能与众不同,就要甘于平庸,像袭人那样。 所以王夫人一看见晴雯就“对了坎儿,这丫头想必就是他了”媚俗的人由于没有或隐藏自己的个性,在本质和表面上都是一样的,从不把不同之处表现出来,彼此间虚情假意,给人一副敦厚美好的样子。但是不媚俗的人个性突出,不虚假、不做作,给人以与众不同之感。所以王夫人一下就想到他们说的是晴雯了,在她的思想中,早已把晴雯和黛玉归为一类了。 作者匠心独具,不但写出她们表面上长的有些相象,都容貌出众,本质上也一样,都坚决的张扬生命的个性,以各自的方式反抗媚俗。因此王夫人借搜检大观园之机,彻底的排斥异己,先把晴雯、芳官和回儿等逐出大观园。 三、 在大观园里,媚俗的人表面上都有一个相同之处,那就是温柔和顺,内心狡诈,“大奸似忠”他们往往都被主流的意识形态规得训很成功,明哲保身,圆滑事故,对于是非曲直从来也不发表自己的真实意见和看法,对于和他们不同的异己,表露出来的是虚伪的迎合,背地里却用尽各种卑劣的手段来造谣、中伤。表面上宽厚大度,其实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而且他们在媚俗中逐渐形成了一套“集体自欺”的规则,他们不但欺骗自己和别人,而且相互间谁也不相互揭露彼此的谎言,明明各个虚情假意,口不对心,却相互吹捧,对媚俗的行为彼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甚至对一些丑恶行经也装聋作哑,正是他们导致了社会道德的沦丧,阻碍了文明的发展。 而坚持自我,反抗媚俗的人,则是对于丑恶的现象给予揭露和打击,坠儿在大观园里偷东西,很多人都知道却视而不见,其实这是对恶的一种纵容,只有晴雯这时挺身而出,对坠儿的偷窃大加训斥:“要你这抓子作什么?拈不得针,拿不住线,只会贪嘴吃,眼皮子又浅,爪子又轻,打嘴巴现世的。”坠儿虽然没有偷晴雯的东西,但是晴雯真正的是从大观园的整体利益出发,把坠儿撵了出去。这和媚俗的人的区别就在于,媚俗的人表面上讨好“大众”,曲意逢迎,到了真正要为公众做有意义的事情时,一个个都怕得罪人,谁都装傻充楞,唯独和自身的利益有厉害冲突时,才劲头十足。 而反抗媚俗的人才真正的作到“先人后己”,真诚和无私,体现了真正的儒家思想倡导的“仁、义、礼、智、信”的真、善和美。而媚俗的人们,在大观园中,自私、虚伪,使道德和礼仪败坏,直接导致了贾府的衰微和悲剧的形成。 四、 媚俗的人的一个重要的特点就是奴颜媚骨,没有个性和自我,而反媚俗的人,从来都是坚持自我,在任何情况下都表现出自尊和骨气,而且前者往往爱慕虚荣,后者则对此不屑一顾,书中写到王夫人赏赐给秋纹两件旧衣服,秋纹就沾沾自喜,为得到主人的小恩小惠而欣喜万分,晴雯当面就对这种 和奴性十足的态度给予斥责:“呸,没见过世面的小蹄子!那是把好的给人了,把剩下的才给你,你还充脸呢!”宝钗与袭人总是鼓吹媚俗的思想,而晴雯对媚俗的现象总是做坚决的斗争,从不妥协,“一样这屋里的人,难道谁又比谁高贵些?把好的给他,剩的才给我,我宁可不要,冲撞了太太,我也不受这句气!” 为了维护自己的个性和尊严,她不惜和贾家的权贵相抗衡,作为一个下层的丫鬟,有这样的勇气难能可贵。而且我们还可以看出她敢说敢做,不怕得罪人的性格,和坚持与人平等的思想。 她认为宗法制的等级制度宣扬的那一套长幼尊卑的观念都是欺骗人的,高低贵贱都是不平等的,她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是却在反抗媚俗的过程中,思想不断的升华,逐渐从个人的反抗上升到民主的观念,这和她出身劳动阶层,反映被压迫人民渴望平等,反对封建专制的愿望有关。 从她和宝玉的关系来看,我们也可以得知她虽然是贾母赐给宝玉的丫鬟,但是她从来没有那自己置于奴仆的地位,而是与宝玉进行平等的对话,凡事据理力争,不因为宝玉的特殊身份而对他妥协,比如在晴雯撕扇的一段中,宝玉因心中闷闷不乐,看见她失手将扇股子跌折,说了她一句,晴雯对宝玉冷笑道:“二爷近来气大的很,行动就给人脸子瞧,前儿连袭人都打了,今儿又来寻我们的不是”“何苦来!要嫌我们就打发我们,要挑好的使,好离好散的,倒不好?”把宝玉气得浑身乱颤,袭人又来充当“和事佬”,晴雯当然要对她嘲讽一翻了,袭人一时又气又恼,又是愧,只得说“好妹妹,你出去逛逛,原是我们的不是,。”晴雯听了这句话,又更加尖锐的讽刺了袭人,袭人遂羞得脸紫胀了起来。宝玉气不过,对她说:“你也不用生气,我也猜着你的心事了,我回太太去,你也大了,打发你出去好不好?”晴雯听了这句话,不觉伤心了起来,含泪说道:“为什么我出去?要嫌我,变了法打发我出去,也不能够。”她认为自己没错,不妥协的说:“我多早晚闹着要出去了!饶了生气,还拿话来压派我,只管回去,我一头碰死了也不出这门了。”对她来说,如果不是她的错,要是主子以自己的特权来压她,她宁死不屈。 在她看来,人和人应该是平等的,不能认为谁是主子,地位高,就可以强词夺理,而丫鬟的地位低下,就应该认错,她始终没有因为宝玉要撵她走而有半点妥协,委曲求全,而是坚持自我,表现出一个人应该具有的尊严和骨气。 而袭人和那些丫鬟却一个个跪下,怕事情闹得不可收拾,等宝玉冷静下来后,知道是自己的不是,回去后就拿扇子给晴雯撕。正因为她的永不妥协,毫不媚俗,所以才得到宝玉的尊重,他们以诚相待,晴雯没有把他当主子而表现出奴颜媚骨,因此宝玉也没有把她当成奴仆,他们的友谊是建立在真诚和平等之上的,宝玉的孔雀裘烧了一块,只有晴雯才会在重病中给他缝补,表现出她的善良和真心为宝玉着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