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二癞子快要走出那条幽深的巷子时，见对面走过来一个女人，他慌不择路，掉头往回走，就听那女人喊道：
    “站住！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坏事？为啥见到我就跑？”
    “……不是，我看这巷子太窄巴了，才……”
    “啧、啧、啧，你啥时候学好了？往天看到漂亮的小媳妇鞋都能跑丢了。咋的，嫌我丑？”
    “你看你说哪儿去了，我咋敢嫌你丑呢？我……”
    “我什么我，现在你是从我胸前蹭过去还是回头退出去？”
    “嘿嘿，我还是退出去重新过吧，看你的手指甲半个月没剪了吧。”
    “你也知道姑奶奶不好惹了？算你小子聪明，那就前头带路吧。”
    “嗯哪。对了，嫂子，猪八戒背媳妇的戏词怎么唱来着？”
    “呵呵，瞧你那损样，我看你像我的俘虏。”
    “嗯哪，我愿做嫂子的俘虏。”
    “别话话，快走。”
    “好哩，上路——了！”
    “喂——！我说你不好好走路，捡块砖头做什么？你这‘俘虏’想反抗不成？”
    “呵呵，那什么，我捡块砖头回家给你磨刀。”
    “不用，三天不磨刀，切你这块滚刀肉照样飞快，你就省省心吧。”
    “那我把砖头扔了。”
    “别，别扔，我这新鞋今天才穿上，你还是帮嫂子把砖头垫在水里。”
    “用不着，今天这‘猪八戒’我当定了，我背你过去，反正我的鞋已经湿了。”
    “去、去、去。”
    “呵呵，嫂子，说实在的，我来的时候就是踩着这块砖头过来的。”
    “那你为啥又把它从水里拿出来？”
    “我看这条路是咱村长回家的必经之路，想坏坏他。”
    “不对吧，我看你是存心不良，是不是等着蹭哪个小媳妇的胸？不过咱队长也真是的，这条破巷子里的路也不好好修一修，这条路要是好走，那天我也不会抓你的脸。”
    “嫂子，我说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一天不想别的事儿吧。”
    “谁说的？刚才看你一摸脖子我才想起来，上次抓你的脸就是在这儿吧。”
    “得、得、得，惹不起你，我还是快点走，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屁大点事儿总挂在嘴边上。”
    “呵呵，听说你这几天去了趟省城，干什么去了？可别看到省城的小媳妇就瞧不起咱乡下人。”
    “你这话说远了，不去省城，我还不知道咱乡下人好呢。”
    “呦、呦、呦，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有点新鲜，你不总是对着墙上的挂历说，城里的小媳妇让你抱一下你死都愿意吗？今天这是咋的了？”
    “没咋的。”
    “没咋的？没咋地你捂什么脸？我不信，你回过头，让我看看你的脸。”
    “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儿，还是赶快走吧。”
    “嗨——！你忙什么，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该知道我的厉害，我要嚷嚷出去，让你一辈子打光棍，赶快如实招供。”
    “那什么，也没咋的，就是那天我在大街上走，对面过来一个漂亮小媳妇，我揉了揉眼睛她就抓了我一把。”
    “哈哈，是不是我抓你的那个地方？”
    “嗯哪。”
    “呵呵，你说天下的女人咋都一样呢？我抓哪儿，她也抓哪儿，不过她有点不讲道理。你真的没动手动脚？”
    “嫂子，我真没有。人生地不熟的，我敢吗？”
    “这话我相信，借你个胆子你也不敢，你也就欺负咱乡下女人。”
    “我也没欺负谁，不就是那天喝点酒跟你开了个玩笑吗？你咋拿一回当百回呢？”
    “做人还是长点记性好。你去省城这几天咱村小学校来了两个大学生，可都是才貌双全，各方面的条件都比你好，你再吊儿郎当的，别说嫂子不帮你。好姑娘都被人家抢走了，你哭都来不及。”
    “我知道这事儿，不就是那个胖子和叫蓝天的那两个人吗？”
    “我可跟你说，你别太轻敌了，油腔滑调地骗刘二蛮行，骗人家比可就没门了，他们可都是喝过墨水的。”
    “你别提刘二蛮行不，一提他我就来气，一个土里刨食的，还想搞什么科学种田。听说他这几天在家哭呢。呵呵。”
    “咋了？因为科学种田这事儿他们两口子又打架了？不可能，这些天没看他有什么变化，整天在地里干活。”
    “不是因为这，这几天雨水大，他家的房子漏了，他老婆说，不先弄好房子晚上甭想上炕睡觉。嘿嘿，真是大快人心。”
    “你小子真不地道，兄弟之间有了困难不说帮一把，却坐山观虎斗。想当年，人家新婚之夜，你给他吃了巴豆，害得他跑了一夜茅房，你说你损不损，闹洞房哪有那样闹的？刘二蛮真够大度的，只是笑了笑，还拿你当兄弟。”
    “我也没说他不好，我就恨他这人肉烂嘴不烂，啥事儿都钻牛角尖儿。我看不起他那土了吧叽的样子，一说话嘴巴里都能掉出土疙瘩。”
    “说人家土，你咋不看看你呢，整天好高骛远，骗来几个姑娘的芳心？做人还是实诚些好。”
    “我、我……嫂子你说话够狠的了。”
    “我什么我？我说的不对吗？去了趟省城看把你美的，村里选村长你也去竟聘，你也不用镜子照照你那德行，还保证什么每年每户一万块钱的纯收入。你知道一万块钱是多少？”
    “我不就是想闹闹吗？你们咋都当真了。”
    “你别拽话题。不管你闹也好我当真也好，你这毛病不改，没有一个姑娘会喜欢你的。正经活不干，到处游手好闲，惹是生非。”
    “嫂子，你这话可就不厚道了，为咱村的银行贷款，我可割过自己的肉。”
    “你的好处大家心里有数。可你也不能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你说对不对。”
    “嗯哪，我以后改。”
    “还有，你这衣服也该洗洗了，小伙子挺精神的，咋就不好好扎顾自己呢？一天二流子似的一身臭气，谁会喜欢和你在一起？”
    “嗯哪，我回去就洗。”
    “对了，去省城这几天，咱村可发生了几件大事，轰动一时呢。”
    “我听说了，不就是罐头厂要和咱村合资建厂这事儿吗？这算什么大事儿，你待在村子里，外面的事情你没我知道得多。”
    “这半天你就这句话说对了，整天在外面溜达，再掏弄不到一点新闻，你可真啥也不是了。”
    “你看，我说你们总小瞧我不是，你们不问，我说这些有啥用，到时候你们又该说我显摆了。”
    “说你胖你就喘。这回小胸脯也挺起来了，脑袋也成了拨浪鼓，你回身仰头，让我看看你的鼻子里是不是长出‘大葱’了？”
    “嫂子，你说话阴损阴损的，这些年我大哥可活过来的呢。”
    “哼！你大哥幸福着呢，用不着你下操心，快说说你知道的事儿。”
    “有啥好说的，说来说去都是伤心事儿，农民工干了一大年讨不到工钱，老板还打人。你知道我前几天到省城干啥去了？你知道我的脸是怎么被抓破的吗？我嫌可碜，就借着你的‘坡’下了‘驴’。跟你说实话，我的脸是被那个老板的老婆抓的。老板不想给工钱，就叫他胡搅蛮缠的老婆来对付我们，你一开口说话，她就说你是流氓，抓你的脸，撕破自己的衣服，坐在地上耍泼。”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是嫂子冤枉你了。”
    “没什么，这不算什么冤枉。在城里，不管谁丢了什么东西，你都会遭到怀疑的眼神儿，好像咱乡下人生下来就是做贼的，你说冤枉不冤枉？”
    “说来说去，还是咱乡下人实诚。嫂子劝你，城里咱不去了，学刘二蛮在家好好种地，黄金就在你的膝下，只要肯弯腰，在哪儿都能找到。”
    “嗯哪，我就愿意和嫂子说话，要不你等我给你搬把椅子来？”
    “你看你又贫了不是。是狗改不了吃屎，我今天也真是有病了，在这小巷子里和你说了这会子话。还好没人经过，要是别人看到了说不定咋掰呢。”
    “呵呵，我不怕，让我大哥看到才好呢。”
    “去、去、去，你大哥才不像你呢。好了，你这回也不用磨蹭了，我再往左一拐就到家了。”
    “行了，你赶快回家给我大哥做饭吧，免得他打你。”
    “呵呵，那我回家了，你再重新走你的路。”
    当王二癞子的身影再次投落在小巷子里时停住了脚步，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儿，而后又迈步向幽深的小巷子里走去……
    2005-7-22-0-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