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征文）写给2006情人节

大摸古眼

古眼原本对舶来的情人节没什么兴趣，但几个月前因为写《中国婚姻五十年祭》和《商业时代的男女关系》，就在网上搜寻了一番，希望弄清楚它的来历，结果在那众多的说法中感到迷失了。不过那些说法除了时间地点的不同，其情节都大同小异。总之都与裴多菲的“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一脉相承，张扬着一种自由奔放的两性情感。

难怪国人要依葫芦画瓢，把七夕定为自己的情人节。牛郎和织女的爱情虽然没有罗蜜欧朱丽叶那么浪漫缠绵，更多的体现为小农经济下男耕女织的过日子，但地位的悬殊导致的压力是一样的令人窒息。最终他们被一条浩瀚契阔的银河阻断了形影相随的相守，只能遥遥地相望，可笑的是竟然每年的七夕还可以在鹊桥上牵牵手说说话，冲淡了悲剧气氛。涌动的是内在的激情，凝固的是外在的秩序。悲剧总是这样让人之本性受制于冰冷的秩序。

而西方的罗蜜欧与朱丽叶呢，抗争的结果是舍弃生命。面对爱情，西方人写得更实在，更投入，有时就像淘气的孩子那样撒娇撒泼，非要弄出血淋淋的剧终让观众嚎啕大哭为止。而中国人的爱情悲剧中，有三种结尾方式：一是道家似的化蝶飞升，以梁山伯祝英台为代表；二是看破红尘的出家，以贾宝玉林黛玉为代表；三就是激情冰封在时空的神话，以牛郎织女为代表。如此三种，悲得有节制，伤得不绝望，就好像“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调子，顶多叫人唏嘘一阵而已。

看过东西方的爱情故事，再比较比较，就不难发现，西方人更重自我，情感的宣泄来得直接而且激烈。中国人更看重秩序，所以为破坏力强劲的自私爱情设置了这样三种无言的结局。要是从美学的角度来看，我倒觉得中国人的爱情悲剧具有更多值得欣赏的美丽，但神性有余人性不足，总让那些容易沉浸其中的读者感到意犹未尽。

当然，这些都是古典的爱情故事了。现代社会里，无论东方西方，都早已自由恋爱了，来自外部秩序的压迫已经越来越少，爱情似乎变得越来越容易，爱情也越来越简单，简单到“就像老鼠爱大米”。——几近于一种本能的需要了！网上就有“爱上你只要一秒钟，忘掉你却要一生一世”的流行语，前半句可以看作是真话，后半句就只能视为美丽的谎言了。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容易这份简单吧，爱情也就轻飘飘的，仿佛剥离了情人们本应具备的一份凝重和一份激情。就像流行歌曲里所唱的那样，人们“不求天长地久，只愿曾经拥有”，男女情爱形同儿戏一般。诚然，儿戏有儿戏的快乐，儿戏有儿戏的轻松，但是儿戏的情感体验肯定就没有深度。因为没有深度，所以人们就寄希望于一次又一次肥皂泡似的爱情，能够源源不断地填补心灵的虚空。正如漫漫长夜需要肥皂剧消磨难挨的时光似的。

如果说古典的爱情悲剧是一次性的，不可再生的资源消耗，是“生存，还是死亡”那样绝决而悲怆的选择，那么现代的爱情悲剧就是一场“看上去很美”的忧伤的慢性自杀。就像吸毒，明明知道这是自杀行为，却身不由己，不能控制自己。——戒得掉生理毒瘾，戒不掉心理毒瘾啦。

想起王尔德曾经说过：“人生有两种不幸，一种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另一种是得到了，而后一种比前一种更为不幸。”就因为这句话，我理解了情人节的商业开发。虽然爱情稀释在人们破碎的心灵，残存于一种遥远的想像，但并不影响商人们借此机会煽情赚钱，至少每一年的这一天留下了情侣们花前月下的热闹倩影，装饰着这浮华而寂寞的红尘。

从这个意义上看，我们古老的七夕似乎更有开发价值，十几亿人都屏声静伏在葡萄架下偷听天上的牛郎织女说情话哩，商人们为什么不生产一种助听器呢，那肯定比送几枝玫瑰更有娱乐性，也更赚钱吧。呵呵，古眼这就去申请专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