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是游子的千秋家国梦
——有感于两岸直飞
年,是小时候糖糍粑的味道,是娘除夕夜揣进兜兜儿里花生的味道,是暴竹声声中土硝的味道。
年,是老家枣树的或瘦或宽的年轮圈,是故乡山头一年一化的白雪,是村头神树下一龛又一龛的香烛。是远故土的老人沟沟壑壑的皱纹。是千里彷徨的点点游子泪。
年,是“暴竹一声辞旧岁,红梅万朵迎新春”的喜气洋溢,是“少小离家老大回的,乡音无改鬓毛催”的深切渴望,是“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胆战心惊。
多少年了,今天,我终于可以直接飞到你的怀抱,只是隔了这一湾浅浅的水呵,我的故土。
掬一捧闽江水呵,这半个世纪的思念就这样缓缓的淌过。尝到浅浅的泪水的咸味。我不知道这里有多少母亲的泪水混成。母亲呵,母亲,你就这样为我泪流,一年又一年。
多少年了,今天,我终于可以这样站在你的面前,只是隔了这一方实实的土呵,我的母亲。
种一颗长青树呵,让它永远代我这不孝子守在你的身边,你就这样在黄土里看着我,一年又一年。
多少年了,今天,我终于可以这样站在你的心上,只是隔了这短短的57年,我的家园。
搭一条直航线呵,在一年又一年的暴竹声中来看望你,你就这样等着我呵,一年又一年。
半个世纪的梦想,一辈人的心伤,炎黄子孙的希望,海峡这头,是母亲杜鹃啼血的盼子泪,海峡那头,是游子的故土梦。
此刻,我就这样站在了你的土地上,在暴竹声声里,在浓浓的年味里,在昏花的老眼里,看到了纵横着的希望。
从台北到北京再到福建,从梦里到惊喜再到实现,这曲曲折折的路,我走了57年。
从黑发到银发再到发落尽,从板直的身骨到仃伶的背影再到步履蹒跚的老态龙钟。这如电飞驰的光阴,我走了一辈子。
问起村头的阿三,那眼神酷似的孩子回答,父亲已经先走了,临走还问起您呢!发酵了57年的老泪就这样肆虐。
和你一起被抓壮丁的孩子他爸呢!颤抖的问话就这样将心脏揉成一团,这白发的阿妹,可是祥子的阿妹。阿妹啊,祥子他等不住了,先走了。走时还记挂着你这爱笑的阿妹。
还记得1949年的那个年,我和阿三就这样,跟着部队去了台湾,我以为一条船就能丈量这浅水一湾,不料却是半世人生,阴阳永隔。有多少阿妹在等待里白了头,有多少母亲在梦呓里闭了眼。
而在台北的年年岁岁,我成了家,有了孩子,每个年的日子,我都细细回味这故乡的年,吃了腊八粥后,再用糖糊上灶神爷的嘴,家里就要开始长点油灯了,米花糖年年都做,鱼要年年买,除夕一定吃饺子,贴春联,年初一早上吃斋饭,放暴竹。压岁钱一个也不能少。
可是,为什么腊八粥没母亲做的稠,为什么米花糖总觉得没母亲做的脆。为什么年年的那一天饭不香。
这不是故乡的年呵,不是母亲的年,这不是回忆里的年那又香又甜,又闹腾又喧嚣的味儿,身在异乡的游子心不定。这年呵,年年过,年年殇,竟然过成了心里的一道坎。
而今天,在五千里的高空,在几个小时的飞行里,我就这样飞过了这道坎,一直飞进了故乡的怀里,一直飞进了过往岁月的年里,一直飞进了所有人的千秋家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