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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眼看“春晚” 霜冷长河 习惯上我们把央视春节联欢晚会称作文化大餐,它所对应的自然是除夕的年夜饭。二者之间有着怎样的关联呢?其实字面意义很简单,就一个字:吃。接受过十年义务教育的人应该都知晓。年夜饭是物质的,传统的呈现方式是鸡鸭鱼肉应有尽有,相比平时,丰盛、奢侈得无以复加。春晚则是精神的,从上个世纪80年代一路办下来,似乎也形成了传统,各种艺术形式或非艺术形式杂荟拼盘,丰富得令人眼花缭乱。由一个“吃”字,我们不断受到这样的启示:物质之于精神,兼收并蓄,就像一对绑定的夫妻,二者刚柔相济,相辅相成,妇唱夫随,缺一不可。 实际情况却大相径庭。 以过年为契机饱餐一顿的传统正随着国民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而逐年淡化,大酒大肉随时都有,没必要凑到过年暴饮暴食。民间一个最通俗的说法,“有钱天天过年”就是最好的例证。从“吃”的本意上说,物质的年夜饭在很多解决了温饱问题的家庭几乎成了摆设。春晚也不例外。随着传媒普及程度的不断提高,覆盖面的逐年扩大,有了更多选择、经历过五花八门耳濡目染的国民,对“文化大餐”的需求已不是曾经那么“饥渴”。收视率呈直线下降,一些地方电视台相继放弃了一度对春晚雷打不动的转播而播放自办节目就已经在现象上有所暗示。可见,两份大餐正在失去它最初的“本意”,尽管已“嚼”不出什么味道了,却不得不作为年节的“保留节目”意思意思。 这一情形下的主客观效果,恐怕为数不少的人难以接受。然而乐意也好,不乐意也罢,它毕竟是事实。年夜饭的日常化趋向,说明老百姓生活的富足,好比芝麻开花节节高(这里不再赘述);“文化大餐”的索然寡味,满足不了大众日益增长的“食”欲,最终成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表明其(相对)成色每况愈下,有如叫花子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两相对照,二者的走向截然相反。在物质生活赢得上升空间的同时,精神需求却痿顿不前,甚至南辕北辙,不相同步,这“大餐”还吃得下去么? 本届春晚就是难以为继的临界体现。论据俯拾即是。 一是旧模式,老套路,毫无新意可言。开场歌舞营造出欢乐祥和的春节气氛——主持人齐刷刷亮相,笑容使劲堆在脸上,打起十二分精神,陈词滥调比谁说得更欢——相声、小品、魔术、杂技、歌舞相继登场,其间插以年度人物谱、新闻焦点以及天涯海角的贺词贺电,东西南北中,君请看:春节杂坛——新年钟声的倒计时呐喊——今宵难忘,《难忘今宵》,等等等等,怎么看都是过去的翻版。尽管内容有所翻新,也不过旧瓶新酒罢了。一般的认为是,一句话重复十遍视为醉态;一首歌反复三次形同催眠;小媳妇寻短见,通常都是一个姿势落水。等等此类,怎不教人腻味厌烦? 二是晚会节目整体质量不高,格调低下,缺“亮点”,少“看点”。都说春晚是出精品、出新人的舞台,然本届春晚几乎让人过目即忘,没有一首歌曲能够传唱,没有一个语言类节目供观众乐道,没有一个舞蹈被观众回味,没有一种情感能让观众欢欣鼓舞、震撼震动,很难说出个所以然。歌舞类节目显示出编导演几乎丧失了艺术感觉,美感无处可寻。据说《俏夕阳》、《剪纸姑娘》、《岁寒三友》还行,似乎其中之一(《岁寒三友》)与晚会平安、欢乐、和谐的主题不是很搭界。兴许过于吹毛求疵了。歌曲《百家姓》却令人匪夷所思,不光不动听,内容还与我们所倡导的民主、民生极大的不相符。百家姓简称百姓,延伸意义为老百姓、人民,而歌曲却把 “天、地、君、亲”与百姓、人民之间的关系作了非理性倒置,把儒释道文化中“天、地、君、亲、师”至尊的糟粕作为倒置的依据,究竟要渲染什么?历史是人民创造的,载舟覆舟的道理人人都懂。一些封建帝王尚且明了“三皇五帝,千秋百代,万事民为先”,我们一帮受过现代良好教育的编导演人员竟会毫无知觉?甚而在背景的百家姓氏的隐现画面上,刻意将“胡”字与“江”字突出放大,停顿延时,意欲何为?中国人擅长暗示;尤其耐人寻味的是,演员谢幕正好与“江”字定格同步,是剪辑合成的偶然巧合抑或是别的什么?其中的意思,不说你也明白。不得不佩服此种精神贿赂手段之高超、之巧妙,堪称中华一绝! 如果说歌舞类节目语汇相对抽象,说什么不说什么可以忽略不计,那么语言类节目却是言之凿凿,含糊不得。通过众多语言类节目生动具体的呈现,我们得出这样一个印象:丑陋,低级,俗不可耐!妻子为挣钱给老人治病,不惜给人当保姆,看似一个好题材,却偏离了最初的立意,走向了庸俗低级的一面。丈夫担心妻子失身,以秘书身份随妻子前去应聘,意在审查雇主是否“可靠”。岂料雇主亦是个时刻担心远在异国他乡的妻子会不会给自己戴顶绿帽子的主,二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相声剧《跟着媳妇当保姆》。表演:冯巩、朱军、牛莉)。这个短剧暗示我们,绿帽子满天飞,无时无刻不在头顶上晃,不定哪天掉下来,扣在头上。马大姐为救人之难,翻云覆雨,把白说成黑,把黑说成白,最终黑白都不成。意在告诉我们,世态炎凉,冷暖难料,爱情险恶,易反易复;凡事必须多个心眼,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谈恋爱、找对象必须加上双保险(小品《马大姐外传》。表演:蔡明、郭达、岳秀清)。真话不能说,假话说不得,疯话正合格。精神错乱竟成为了招聘的惟一条件(小品《招聘》。表演:周锦堂、余信杰、尹北琛、田克兢)。看来这样的用人机制纯粹扯淡!基本一个无赖却号称实诚人,闯入别人家中吃喝犯傻,还不失时机的占人老婆便宜,得了好处却卖乖(小品《实诚人》。表演:黄晓娟、郭冬临、魏积安)。让人弄不明白,实诚人跟虚荣者哪个更高尚。怕老婆一个更胜一个,装腔作势,丑态百出,似乎男人耳朵一样“粑”,天下女人一般黑(小品《粑耳朵》。表演:张德亮、赵亮、张玺)。赵本山作为春晚的头牌、台柱已是不争的事实,他所塑造的一系列艺术形象,曾带给观众无尽的快乐和美感享受,同时也给予了观众无尽的期待。然而赵本山是人不是神,从极限说的角度而言,赵本山的巅峰状态难免回落。从《卖拐》开始,以骗设局,愣是把一个正常人“忽悠”成了弱智,骗你没商量,横竖都不能幸免,让受骗者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是赞美骗子的睿智,还是鞭挞愚昧?好像都是,又都不是。本届春晚,赵本山的小品自然又是佼佼者,可遗憾的是,小品格调仍然不高。白云黑土已不是当年质朴憨厚的白云黑土了,话说不到一起,开口就是揭短,抖露得越赤裸、越彻底越大快人心。过去那些被人津津乐道的艺术形象没了踪影,那些极富感染力的艺术效果消失了,代之以纯原始、纯自由化的搞笑和人际、人伦关系的不和谐。小品结尾非要给这种不和谐强加一个皆大欢喜的尾巴,以二人转转出一个欢乐祥合的假象。由此可见,赵本山近年来的小品,带给我们的是一份淡淡的失望。还有相声《新说绕口令》(表演:刘增锴、朱德刚),不就是把个绕口令说圆范了吗(天知道)?且不说绕口令本身没多少新意,作为相声演员必须具备的基本功,是否有炫耀的必要? 纵观以上节目(包括未列举的部分节目),令人费解,春晚在节目选择上的标准是什么,其间“枪毙”的节目是怎样的不堪入目抑或冤屈。泱泱华夏竟找不出稍好一点的节目来么?这样的节目能代表中国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么?有资格占据央视春晚这个被全世界瞩目的舞台么?它们所弘扬的是时代的主旋律么?猜忌、防范、诋毁、侮辱、打情骂俏,这些难道是构建和谐社会的首要因子么?我们的编导都江郎才尽、黔驴技穷了么?有人说,这些节目自然,贴近生活,源于生活,观众喜欢。的却是这样。原原本本的照搬生活,却忽略了高于生活的艺术特质。对生活的提炼、加工,再还原到生活,这才是艺术生命力之所在。每当庸俗、低级的包袱抖开,观众的确报以热烈的掌声,殊不知,在多数情形下,庸俗换取的同样是庸俗,是对庸俗的共鸣和认可。不要责备观众审美情趣的低下;可以肯定的说,观众的喜好决不会是低级和庸俗。文艺的终极目的应当是对社会积极的、正面的教化作用。我们应当以高尚的情感、优秀的作品感染并影响、引导观众。长期以来被我们所不齿的西方文化尚且还在崇尚对美好人性的赞美,对假恶丑贬斥,我们这样一个号称代表最广大人民群众根本利益的国家却在演绎不堪的一幕。长此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我想起一则故事。乌干达北部有一个伊克人小部落,人们群居在密集的小村庄里,他们很孤僻,相互冷漠以对,互不往来,缺乏联系。看上去是一个群体,实质上是分离的。他们什么都不共享,没有艺术,从来不唱歌。他们把没有生活能力的老人赶出家门,任由其饿死、冻死。孩子刚成年,也把他们赶出去,让他们去偷、去抢。他们在彼此的门前排便、倾倒垃圾。他们互相之间偶尔也说话,但不是粗暴的辱骂,就是尖刻讽刺。他们也笑,但前提必须是看见别人倒霉。这很可怕。由此我们应当悟出点什么。 三是晚会充斥着众多牵强附会的拉及内容,粗制滥造。猜灯谜的游戏令人烦不胜烦,那些不伦不类的灯谜,猜对猜错都是弱智。拜年这样一个时令性礼数,居然可以提前几个月从太空录制,其牵强附会令人怎么看怎么别扭。大屏幕上显示的姓名张冠李戴,主持人连连口误,一个小学生都能说准的字音“福”,被央视的门脸儿多次说成“hu”。我直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孤陋寡闻,不知道“福”“胡”可以同音,抑或时尚的说法“胡”比“福”更酷?这样低级的失误远不止这些。 总的来说,本届春晚挨得上“好”的节目实在不多,不知在全世界的众目睽睽下,会是什么印象。年前,恍然在网上看到一篇贴文的标题(未及看内容):春晚,别给中国人丢脸。不幸的是,这位网友的担心变成了实事。为了写这篇《冷……》文,我重又将本届春晚录像调出看了一遍,除夕夜的恶心造成的肠胃不适至今还在延续,这一看,不免加重,想必要延续到明年的除夕了。只能寄希望于来年的春晚,以真正色香味俱全的文化大餐招待国民,给我食物中毒的消化系统注入一剂解药。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