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春节札记

文轩

春节年年过，年年过春节，过多了也就没了感觉，没了感觉或许就生了厌，可狗年春节倒着实让我兴奋了一回。

（一）

每年三十晚上坐在婆家的炕头上看央视春晚，已是必不可少的一道菜。虽然众文人众媒体众豪客每年都把央视春晚骂得狗血喷头，但人家涛声依旧，我们这些乘客依旧登上央视这条“破船”。

在文化节目匮乏的乡下，春晚已成为众多村民参与的一道十足的精神大餐。炕头上围坐着一圈家里人，眼巴巴地大眼瞪小眼，盯着屏幕，看个津津有味，品个乐乐呵呵，其乐无穷。我有时就在想啊，万一哪天人家央视春节不玩活了，年三十我们这些老百姓可怎么办？所以奉劝那些骂爷爷骂奶奶的主儿还是少安毋躁，给央视一点喘息的空间和留有余地的批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还是这么一台直播的春晚呢。其实对春晚节目最大的期待莫过于看咱们东北老乡赵本山的小品了。使劲睁着眼珠子终于熬到了老赵上场，刚看着宋丹丹和赵本山上了场，听了几句开场白，“啪！”——没电了？！赶紧喊公公拿来手电筒，问是不是电门被烧坏了？一家人忙作一团之时，外面接年的鞭炮声也此起彼伏，黑洞洞的屋子瞬间冷清了。聪明的婆婆奔向屋外，望向外面的村子，喊着——“好像村子全停电了哟？！”公公醒过神来，也奔向屋外，再看，整个村庄陷入一片黑暗中，除了零星的几处烛光闪烁，除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似乎几秒钟的时间内，新年悄然来临又悄然走远。老公在旁说了一句，赵本山也太能忽悠了！把整个村子的电门都忽悠“瘸”了！

十多分钟之后，电灯再次亮起，电视再次开启，而大忽悠赵本山竟然不辞而别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嘛！赵本山也忒不够意思了！

（二）

初一起早接到广播电台的电话，春节前和市区的两名作曲家、一名诗人一同录制的特别节目《家乡情、家乡颂》初一早九点半播放，于是给要好的朋友、同事和家人发了一通短信，示意他们届时收听。

也许是我的短信没写清楚，也许是他们自己混淆了“电台”和“电视台”这两者之间的概念，一大把人都捧着电视机翘首等待我在九点半准时亮相荧屏，可直等到花儿也谢了，也没等到个人影，事后方知是电台，得听收音机才成。

这年月家家有电视是正常，可家家有收音机却属不正常了。婆婆家住乡村，摆设的收音机竟然收听不到电台文艺频道的节目，可见乡村全方位文化的濒临仍需一段时间。急着问老公怎么办，老公有了主意之后，拉起我的手，急忙驱车奔向附近的乡镇，打开车上的收音机，我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侃侃传来，似亲切似好笑，我一直问自己，这是我吗？我的声音有点像男生的味道。

我的谈话一段段播放，期间播音员朗诵了我的一篇《回家》，深情无限，缱绻情长，竟然泪眼婆娑，不由得回到了《回家》的画面中，想起家中的老父亲，亦想起家中的老母亲，想起站台父亲接站的情景。质朴的文字在播音员的驾驭下竟能如此情深意切，有些被她感动，也被自己感动着。

二十分钟之后，单位的一个小同事发来手机短信：姐，不愧为作家，贼拉能侃，《回家》那篇文章写得好，播音员朗诵得也好，就是姐姐的声音不温柔……

我哈哈大笑，小同事的夸奖和戏谑对我来说都是享用不尽的财富，即使她的夸奖只是稚嫩的吹捧，即使我的那篇文字也没那么地道，但她会激励我一点点这样安静的写下去，即使写不出壮丽的篇章，但我希望她会像溪水在你心头流淌，流淌出一路欢歌和笑语，滋润着朴实但也温情的生活。

（三）

今年回婆家还有一项收获是我从婆家那堆散乱的存书中，搜罗到了一大堆适用的旧书和小人书。

小人书是童年时期的最爱，那时在城里的父亲每年回家过年都会买来一些给我们看，具体的篇章大多忘记了，但那段有小人书陪伴的童年时代却在成长的记忆里打下极深的烙印，留有极深的念象。

可童年时代的那些本小人书几乎都不见了，一是我没有用心地收藏过，二是与同学和小朋友在交换看书的过程里丢失了，现在细想想也有很多遗憾。没想到春节期间帮着婆婆拾掇棚厦的卫生时，却意外收获到老公童年时代看过的那堆小人书，有的书皮损坏丢失，有的生了蛀虫，有的页面损坏焦黄，有的甚至缺页缺半了，我拿着块手绢轻轻擦拭这堆小人书浮面的尘灰，像理顺我的童年，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仿佛随着小人书画面的跳跃姗姗而来，每一段记忆都那么鲜活而显得零碎，似乎忘却了，久远了，又似乎就在眼前。

《木兰花》《一字值千金》《苏东坡的故事》《野天鹅》《刑场上的婚礼》《与魔鬼打交道的人》等等，这些熟悉的画面和熟悉的小人书名字把那个时代宣传的影像瞬间都调拨出来，在喜得四十多本小人书的同时，还意外搞到了一本某杂志的创刊号和一本《红楼梦》的老版本。惊喜之余，也感慨老公当年也是极爱书的，只是三十多年过去，他早已视书如粪土。而对我这样一个爱书喜书之人来说，这些意外的收获乃我继续为之的财富。

临离开婆家时，婆婆准备一堆的乡村年货，都被拒绝，我只把那堆收集整理好的小人书打包上车，拉回城里的家。

我希望大家不要认为这是矫情。

（四）

初四回娘家是每年春节的必行。

年迈的老父在几个儿女相继回家之时，他依然我行我素地出去遛弯散步了，直到中午饭口时间方回。害得我们等了三个钟头才说出“父亲过年好”！

母亲说这是一家人在这个院落里过的最后一个春节，因为开了春，父母就要和姐姐姐夫上楼了。新楼的钥匙马上就会拿到手。

母亲望着厨房里的坛坛罐罐，望着卧室里摆放的那堆旧家具、旧桌椅，笑说这些东西上楼时都要被扔掉，真是可惜。自八六年一家人从老家搬到这个离城里三里地的矿区那天，似乎母亲就没有把这里当成过真正的家。总觉得住在这里是住在亲戚家，是来串门子的，老家穷酸的草屋才是她的根。

在矿区的这座房子里一住就是二十多年，送走了大大，送走了大妈，嫁了三个女儿，哥哥也离婚再娶，在这座第二故乡的红砖瓦房里，留下多少伤心事，留驻多少天伦情。

夏季热了天，可以坐在门前的小桥上，闻山水的清冽芬芳，闻花果的天香浓郁；冬季冷了雪，可以围坐热乎乎的炕头，生一盆碳火，炒一锅黄豆、花生，迎一个火红的年景；秋季收了山，门前的核桃、梨子、山楂点缀着金秋的丰硕；春季嫩了草，绿了韭菜、香菜，绿了房前屋后的老山，樱桃树也会开了花结了果，喜见城市人也酩醉的春花春枝，把个春天喜庆得闭不合嘴巴。屋里的主人渲染着这座房子的晚晴，那是父母一生亘久不变的扶持与相濡以默的恩爱。

母亲，难道住了这么久的房子还不是您的家吗？我问了母亲。白了发丝、老了容颜的母亲乐呵呵地笑着不说话。

再过几日就要上楼了，母亲这才发现，这里的家比老家的茅屋还要亲，这里的家比老家的草房还要亮，这里的家比老家的一草一木都不差分毫啊！上楼了，不知道住惯了第二故乡的父母是否会把未来的那个家也不当成是自己的家，而当成是串门子哪。

（五）

转眼是初七了。也是每年春节休息的最后一天。春节说是休息，可一周的时间过去了，浑身怎么都觉得累呢。

数一数钱袋里的款额，鼓鼓囊囊的钱袋几天的时间就瘪了不少。呵呵，你说这过节以后咱改个名得了，叫“过钱”怎么样？

我又数了数儿子的钱袋，先前瘪瘪的袋子，几天时间却鼓起来了，儿子乐呵呵地找同学去外面放鞭炮，而我坐在家里，却在想2006年的“宏伟计划……”

我要和老公一起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树立坚强的自信，从旁敲侧击、循循诱惑、赖皮赖脸、出卖骨感出发，挑战网络，打败网络无敌手，把文字变铅字，把文学变黄学，把面相变色相，过了这个春节，没准我也像人家木子美一炮走红了呢，万一红得发了紫，这明年春节的钱袋不是就不用愁了嘛。

跃跃欲试，却发现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才知道已人近中年。人近中年的人，再折腾又能折腾出个啥样来呢，还是塌实地安安分分地走吧。

呵呵，想着念着时，想着走着时，新一年的光景就这样又开始了……

2006年2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