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诌议

霜冷长河

一个民族有一个民族的语言，习惯上我们称之为方言。中国有五十六个民族，自然就有五十六种语言。语言是从人类自身的生产、生活过程中产生出来的，并随着生产生活方式的改变而改变。从这个意义上说，语言又是一个民族历史、文化、政治、经济积淀的产物，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这个民族的生存状态，在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中被同化，被改良，甚至被取代。这样，就有了人类的进步，就有了人类迈向一体化社会的进程。仅以中国为例，泱泱十亿大国，五十六个民族“各执一词”，显然是不行的，这不利于各民族乃至全民族的发展。于是就需要一种更普及、更通俗的语言来规范，使之成为一个国家共同的语言，那就是普通话——一种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以北方话为基础方言，以典范的现代白话文著作为语法规范的现代民族的共同语言。

这样一来，是不是普通话以外的民族语言——地方方言就失去其存在的价值了呢？回答是否定的，语言形式作为民族历史、文化的载体，直接反映这个民族的历史、文化沿革。更重要的是，一个民族的生产、生活方式离不开自身的语言习惯。普通话作为国语，增进了各民族之间的了解和交流；地方方言的并存，则丰富了民族语言的根本内涵。中华民族语言的生动性、多元化均出自于此，既相互渗透，又取长补短。比如“相跟着”这样的陕北方言最终成为了普通话的语言形式；而“好漂亮”这类南粤语法习惯已被普通话所默许。

一年一度的央视春节晚会，语言类节目较好地体现了民族语言集大成的特点，东西南北中，各种语言都有。这就是方言的价值所在，乡音乡情，老百姓喜欢。不过，语言作为一种形式，是受制于内容的，即所谓内容决定形式。我们看见，但凡喜剧类节目，差不多均用方言；而正剧、情感剧多为普通话。方言的运用，尤以东北方言见长，因其发音接近普通话，容易被受众接受；更主要的是，东北方言独特的风趣、幽默、调侃意味更具备喜剧特质，因而得到广泛的认同。也许有人会说，既然如此，何不把东北方言作为晚会的主流语言，那样效果会更佳。可以试想一下，把主持人的语言、演唱者的语言统统东北化，把正剧、情感剧语言全都换成搞笑的语言形式，舞蹈统统改成二人转，那会是个什么效果。难以想象。一种语言在某个特定环境下的语言优势不容忽视，但非要把这种语言当成强势语言而否定其他语言，并把使用非东北语言的人划归劣等民族、弱智群体，未免有失偏颇。

民族语言各有所长，它的价值只有建立在民族性的根基上才能得以最终体现。东北方言的《刘老根》，四川方言的《抓壮丁》，孰优孰劣，不可类比。更不能因为地方方言在某一特定环境下的特殊作用而沾沾自喜目空一切。任何成就的取得，均不能脱离借鉴、互补、兼容的过程，并不那么纯粹。语言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