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何时

大摸古眼

一﹑雾中登山

清晨大雾。像是天地间一个巨梦。

爬上山去的时候，已经十点半都过了，可太阳还在云雾之中沉沦。坐到十一点光景，阳光才驱散了残雾的缭绕。

俯瞰沐浴在灿烂阳光中的城市建筑，以及建筑与建筑之间形成的街道，感觉很奇异似的，有几分童话的意味。

山上的松林静静的，林间散着白色垃圾，还有烧烤后留下的黑色灰烬。

但桃树的黝黑的枝条上已经显露出一点点花苞的迹象了，就想不通春光照耀之后怎么就绽放出那么艳丽明媚的花朵。

满山遍野的桃花固然壮观可爱，然而我似乎更欣赏“竹外桃花三两枝”的画面。也许婉约一些，更有韵致。或者诗意盎然与规模效应不成正比吧。

下山时，已是十二点过。

那温暖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也照在心上。

呵呵，雾散之后定有阳光。

二﹑读打油诗

昨天在天涯打油诗社读了好些打油诗，今天还忍不住想起那些搞笑的句子来，心里甜蜜蜜的，总想笑。

打油诗实在有点儿周星驰的味道，一门正经地排列着句子，像模像样的语言狂欢，内容与词句的矛盾给读者一份意外的感受，时而荒唐，时而滑稽。。。。。。呵呵，实在好玩有趣！

回文诗，藏头诗之类，虽然也是游戏笔墨，也是为了好玩，但玩得绞尽脑汁，写的人累得慌，看的人更是累。远没有打油诗这样的轻松愉快。

记得一位写到新娘时云：

虽然新娘不漂亮

腿还没有脖子长

但我左思又右想

再丑总比没有强

真是让人忍俊不禁！这俗不拉几的玩意儿就这样逗人乐啊！

                       三﹑一堆时间

午饭后开始做大扫除，直到两个小时之后结束。其实算不上大扫除的，不过是先扫地，再用拖帕拖地，最后像一个过去的媒婆那样挥舞着一张帕子，四处抹抹。不知怎么回事儿，我喜欢做清洁，虽然我知道自己并没有洁癖，而且老实说做清洁的时间也很有限。

去前年都是叫职业的清洁工来做。出门的时候，屋子乱糟糟的，回来时便一尘不染了。几十块钱就得个干净，想来也很划算。

想起童年在乡下过年，除夕这一天，母亲一定是头上戴了除尘用的帽子，手上举着干净的扫帚清除墙壁上的蛛网尘灰。这时我们就被赶出家门去玩，一边口诵着“胡萝卜，咪咪甜，看到看到要过年”。回来时，看见屋子里满是阳光似的，心情就格外的好。

当我忙完了，坐在电脑前面，这才发现今天的阳光一直都那么灿烂。一位朋友打电话来，我还说好像这些年的除夕这一天从没有如此温暖的阳光哩。朋友说不会吧。嗯，也许是吧，也许是心情影响了判断。

我静静地敲击着键盘，看一串串文字仿佛蚂蚁似出来，感觉自然而平静。

外面街道上零星地响起鞭炮声，像是催促着这姗姗来迟的除夕的到来。

在这个岁末，我终于明白：撇开虚伪的神圣，撇开夸大其词的浪漫，其实生命就是一堆时间而已。所以，让来年的我，珍惜时光。

四﹑狗年第一文

昨夜既没有放鞭炮，也没有看春节联欢晚会，破天荒地在网上过了一个除夕。到晚上11点30分的样子，楼上楼下被鞭炮声震荡着，夜空在礼花的照耀下显得无比华丽。后来零星地放到凌晨一点多，听渐渐停息下来，我才上床睡觉。谁知早晨六点钟又被鞭炮声震醒，等一阵喧响过后，我又入睡。差不多上午九点半了，我起床去冲了一个澡。正冲澡，听得电话响。刚完毕出来，手机又响了，原来是妹妹打来祝福新年好的。

煮了汤圆，白生生圆滚滚的，一共12个。

昨天前天的灿灿阳光已经不再，天地之间一片朦胧，雾气笼罩着城市的建筑。

除了鞭炮，除了汤圆，这过年也就没有什么新意。但为什么竟然如此顽固地延续了几千年呢？其间无数的政治家改革家试图引导民众过新历年，结果都宣告失败了，可见民俗的固执。

人也是如此的。一当形成了某种习惯，要改变它无疑是相当艰难的。所以才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说法。还有一句相近意思的方言，叫“狗吃粽子，死不悔改”。我不明白的是：狗吃粽子怎么和死不悔改联系起来的。

想到今年是狗年，我决定今年不吃狗肉吧。为了狗年，我这什么都吃的家伙无论如何就悔改一回了。

五﹑自言自语

在上午的《狗年第一文》里，我写到雾蒙蒙的一片，结果中午一过，阳光就照过来了。什么时候出来的，坐在电脑前的我毫无察觉。

按顺序说，这应该算是狗年第二文了。但我觉得题目多少有些矫情，不过是自言自语似的玩意儿，写出来也就只是写出来而已。一种自恋似的文字。这样的东西，网络上太多太多。尤其是一些女性写手，从我开篇到我结束，剔除我之后文章便没什么内容了。好在宽容的网络，或者说是木然的网络，为一切的表达提供了可能，当然也提供了诱惑。还有什么时代像网络时代这样让人自恋呢。

想想真的很喜剧！本来网络是为了开阔人的视野，扩大人的感知，却没料到竟然令人情不自禁地特别关注自身。文明莫非常常就是这样种瓜得豆，所谓播下龙种收获跳蚤么？

太过执著的追求，恐怕就像卡夫卡小说《城堡》里的主人公，他为了进入城堡里去，竭尽一生努力，但是就只是在城堡外徘徊而已。外在的客观的原因自然是他不能进入的重要因素，可最重要的也许是他人生目标的单一造成了他的悲剧。

中国人没这样子的执著，所以多的是喜剧，缺的是悲剧。国人生存意志的随意性形成了随遇而安的气质。这份气质带给我们满足乐观，简简单单无所用心地活着被看作是一种天意，甚至被一些文化人当作存在的最高境界来推崇。

但我知道，坐在电脑前面的我此刻虽然也晒着亮光光的太阳，也漫无边际地敲打着键盘，心里却全然没有什么天人合一的体会，什么看山还是山的虚无缥缈的超然。心中隐隐地痛，这不是我所想要的。可是，这痛来自进入城堡的愿望和努力，我无法拒绝。

也许应该把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和卡夫卡的《城堡》放在一起阅读更有趣味儿。

陶渊明笔下的那一份诗意的偶然令人神往，最终是无迹可寻的东方神秘，此所谓可遇而不可求是也。而卡夫卡笔下呢，始终贯注着强烈的意志，一字一句都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然而到最后也还是一个绝望的结局。

哈哈哈哈，面对生存，无论你如何描述似乎都是这样的荒诞，诗意也好，执着也好，那都是过程，都是过程。

得之则喜，失之则忧。得了什么，失了什么？失去了旧年，得到了新年么？旧年是过去的新年啦，新年也终将成为下一个旧年嘛。

六﹑圆满的一天

昨夜玩到凌晨一点钟才上床睡觉，所以虽然按时醒来，却赖着不动。好像是想了一些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终于是肚子饿了才起来，去厨房煮汤圆。然而汤圆未熟，电话来了，说车子马上过来。年前的一天，一位学生电话邀我去参加他们的同学会。九二届的高中学生，到如今已经十来年不见了。因此汤圆也就没有吃，只是提了一袋牛奶下楼。

驱车一个小时就到了我曾经呆了五年的学校。学校很干净漂亮。二十来个学生走在校园里，都是三十来岁的人，大多饱经风霜似的。我认得的不多，但他们都还认得我。——也许这就是一个教师最容易满足虚荣的地方。不管你过去对他好，还是对他不好，学生都会记得你。人与人的关系能够简单到这个程度确实是值得怀念的。

看着过去坐过的教室，一位法官说：“我们在里面坐了三年啦！我们的最宝贵的青春就藏在这儿！”

听了，我很感动。

中午吃火锅，大家已经重新认识了一遍，话也就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兴奋。喝了不少啤酒。先是热啤酒，后来热啤酒供给不上，干脆就撬开瓶子，不管冷和热了。

下午再回校园照相。在懒洋洋的阳光中，站在那棵曾经出现在我文章中的黄角树下面，耐心地看摄影师按了好几次快门。

我过去住的那排房子已经拆了，但门前的一排香樟树还在，似乎并没有长大长高，还是老样子。我在《遥远的香樟树》那篇随笔里写到过它们，它们给我留下了很深的记忆，时常会想起那段树下的岁月，那些闲暇的黄昏，我喜欢坐在树下看点闲书……

傍晚时分，他们送我回到了我的窝。我得意洋洋地提着礼物上楼。

肚子让我想起了早晨没有煮熟的汤圆来了。于是扭开火，不一会就吃着白生生圆溜溜的汤圆了。

从吃汤圆开始的一天又将在吃汤圆中结束，真是圆满。

七﹑梦醒何时

半夜醒来，睁开眼睛望窗帘，从外面透进来的模糊的光判断，天还没亮。但到底是什么时间呢，我想。

这让我想起陶渊明《归去来辞》里的句子来，“ 舟摇摇以轻 ，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最欣赏的还是“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虽然他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似乎更经典，更能体现他的超然优雅，可远没有这两句通俗。简简单单的句子，就像“饥时进餐困时眠”一样明白而浅显，细细琢磨，禅意盎然。

真的是佩服陶渊明的勇气！——过去没想到这一点。过去只是听老师讲，说他在官场上看不下去了，混不下去了，便找了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借口挂印而去，像是如今的白领跳槽那样。现在想想，在那样一个官本位的社会里，人们高唱入世的主旋律，你陶渊明竟然抽身而去，让半辈子读书做官的苦心经营随便破产，确实是需要十二万分的勇气啊。

当然，勇敢的陶渊明也是柔弱的，这并不是因为他没有像后来的革命学者希望的那样反抗，而是选择了一种逃避的姿态。就好像俗话所说的，他只是“惹不起，躲得起”而已。他的柔弱不在于他没有对外界做什么，而体现在他“非梧不栖”的秉性上。但是，也正是这份秉性造就了他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勇气呀！

呵呵，我在说什么呢？柔弱也是勇敢的，勇敢也是柔弱的？按这样子造句，那么我失眠的清醒也是在糊涂的梦中，我梦着的时候也是睁着眼睛的失眠吗？

海德格尔说：人，应该诗意地存在。诗意是拒绝分析的。我对陶渊明的这一番疑虑重重的分析也许就破坏了他的诗意吧。

稀奇古怪地瞎想着，不知什么时候我又睡着梦着了。醒来时天光已明。模糊的梦境依然是让人无限缅怀，满心惆怅，很有戴望舒《雨巷》的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