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大运
今天是农历大年初一,一大早就被阵阵鞭炮声唤醒了,昨晚睡得迟,所以还是在床上赖到了近十点才起床,和家人互道新年好,发了红包给老人小孩。看看餐桌,上面都是些腻腻的荤菜,不想吃,于是到隔壁小食店里吃了碗汤粉。父兄带着侄子上舅舅(舅爷)家去了,街上时不时传来一两响鞭炮声。姐说要去行大运,问我去不?行大运,是我们这的一句俗话,据说大年初一绕城走上一大圈,可以带来一年的好运。闲着无聊,又很久没有到外面走走了,于是一起去。
姐开了摩托,我坐后座,出发了。
大街上到处是人,挨挨挤挤的,让我感觉是全县人民都出来逛街了,公园里也都挤满了人,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间或有久不见面的熟人在兴奋的打招呼。县政府门口有锣鼓声,鞭炮声热热烈烈的,一看原来是在舞龙,一群孩子跟着看热闹。那龙不长,老人说这哪还是龙,是狗母蛇!以前舞龙有十九节的,舞龙头的很要功夫的,这样才能带动整条龙舞起来,还有虾兵蟹将、蚌精螺精的跟着,现在都没有了,龙也舞不起来,没劲!但是那些小孩子又哪见过以前的舞龙场景?所以还是觉得热闹,还是满脸兴奋地跟着看。
很快的出了县城,路上人迹少了,也感受不到那种热闹的氛围,心一下子静了下来。放眼四看,路的两旁,是一块块或大或小的田地,稻田里只看到一点点的稻茬,有的田在秋收后种了冬菜的,地里便是油油的绿,有些白菜的菜花开了,又缀着点点的黄;有的桑地里搁着割下来的桑枝,桑根已经有嫩嫩的新叶冒了出来。去年米价较高,桑蚕的价格更好,有人养了一张多蚕,一批收入上千元,所以今年不少人准备扩种桑,早在入冬时就说要育桑苗了,养蚕很要些技术的,(县里电视台经常播些指导养蚕技术的节目,看的人也挺多的),而且在蚕四龄(蜕了第三次皮后)时,吃的桑叶相当多,所以到那时摘桑叶也需要很多的人工,所以人手不够的话,想扩养也难。实际上,现在很多年轻人外出打工,一个月工钱也就几百块,要是肯留在农村,科学种养,收入不见得比外出打工少。只是现在年轻人都心生,不愿在家呆着,都希望到外面去闯世界。嫂子的大哥早些年在乡里开饭店,也攒了一些钱,然后跑到广东,想干一番大事业,但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眼高手低,结果血本无归,还欠了信用社几千块钱还不上。这两年又回家了,去年养了蚕,种了木瓜(阿养家定了他的木瓜,加工辣椒木瓜干,阿养家产的辣椒木瓜干,甜、辣、脆,很爽口,有些人专门买去送礼,销路很好,每年都销售一空,据说就此一项每年收入好几万,只可惜没有形成规模生产),他光种木瓜一年就收入好几千块,今年他早早定了木瓜秧苗,准备扩种了。倒是种木薯,平时人工所需不多,但是挖木薯麻烦,一吨也不过400多块钱,比去年稍高,恐怕农民种植的积极性不是很高。听说县里又准备搞连片种植什么的,要在公路两旁要么连片种桑要么连片种水稻木薯之类的,不知是否会做得到。
一路南行,风拂面而来,虽是冬季,太阳却很好,气温也高,在10到23度之间,现在应该有近20度,有种春天的感觉,只是少了点百花盛开万木葱茏的景象,又想到去年春天,和几个同事去山里看桃花的事,那一大片盛开的桃花,掩在绿绿的松山间,令久未亲近自然的我们兴奋不已,今年花开之时,估计这批人还会相约而去的。
过了龙盘桥,再往南,然后向东拐,很快就到了水窦。水窦,意为众水交汇之处,以前水曾经很深的。公路还不是方便通行之时,物资交流主要靠水运,水窦便成了物资交流之地,盛极一时,只是解放后渐渐随着水位的下降,电站的建设和公路的畅通而衰落了。太平天国运动时,太平军就是沿江而上攻占永安的,水窦便是太平军在永安时的南大门,由秦日纲率3000精兵把守,村中老人还知道一些有关太平军的传说,旧渡口立有一块关于太平天国历史的碑刻,附近还有中营岭圣库、西浮岭地洞等遗址,水窦村中还有花街路(用大小形状基本一致的鹅卵石铺就的道路,有些还有图案),当地还有很多关于水窦的歇后语,有位当地文人收集的歇后语集中有的,很乡土,也很有特色。
我们没有进水窦村,沿路拐向东北方向,这一条路也就是西河环乡路,是一项政绩工程吧,前几年搞好的,倒也方便了群众,挺得民心的。那位县长在我们这口碑挺不错的,只可惜英年早逝,今年夏季因肝病在县委书记的任上去世了。
阳光很好,路上间或可以看到一些小车,挂着外地车牌,平时这里外地车很少的,看来是衣锦还乡的游子开回来的。忽然想起变性淀粉厂,是前两年招商上的一个大项目,该是在这附近,问姐,说是的,马上就要到了,可以看见的。
车子又拐过一个弯,先闻到一股臭味,然后看到一小汪黑水,一条细细的沟,水还不住的往下流,臭味越来越浓,又拐过一弯,远远看到淀粉厂的厂房,还有路旁一大潭的黑水,一些地方浮着一些白不白黑不黑的泡沫和杂物,恶臭的空气简直令人窒息,催姐开快点以躲避那臭气。原先在搞淀粉厂的时候说了要搞好排污处理系统的,可是淀粉厂一直原料不足,原来的计划没有按预期的进行,听说老板也换人了,不知这污染的问题何时才能解决,附近的村民可就遭殃了,据说因此和淀粉厂的矛盾还挺大的,不知怎么解决。难道,发展经济就一定要以牺牲环境为代价吗?
把臭气抛在后面,我们继续北驰,沿途是竹林或是稀疏的杂树林,零零星星的有一些村落,在一个竹林前看到两位骑跑车的老人,头发大多数白了,看起来挺健康的,看样子是热了,正停了车子在脱外衣。而村落里看到一些比较热闹的小店或是医疗点,摆了一两张桌子,一些人闲闲的围坐在一起打牌,旁边一些人在观望,孩子则在一旁燃放着零零星星的鞭炮。以往到村子里去,也经常看到一些人围在一起打牌的,老人居多,有小赌注的。现在六合彩在城里乡下也都非常盛行,一次我在家里跟嫂子拿着一本书在讨论问题,一个来玩的老表就凑过来问我们这回下什么数字,下几注,害得我们莫名其妙的,发现自己弄错后,他自嘲地说十亿人民九亿赌,不赌的话干什么。文化生活的贫乏,使精神领域的阵地,就这样被赌占去了很大的一块。
继续北上,姐说快到大塘了,问我还记得吗?我当然记得,小时候我们在这住过一段时间的,那时我们只有几岁,没有幼儿园上,是奶奶带我们,从我们住的医院出来过一座桥再上一个坡就到了供销社,那是我们最喜欢去的地方,因为有吃的东西卖,尽管那时我们基本没有钱买,记忆当中就是父母给了一毛几分钱,兄两手分别牵着我和姐,然后出来直奔供销社而去,可买的不过是一两颗糖而已,但是在当时,味道确是特别的甜。还有就是从大塘调离的时候,是冬天,我是姑丈用自行车载出来的,到了县城时脚全都麻了。那次在县城照相馆中照了一张可能是我一生中最早的一张照片:背景是南京长江大桥,兄站在中间,戴着红军帽,穿着一身黑衣服,立正的姿势,拘谨而温和的看着镜头,我和姐穿着一样的花衣服,布鞋子,姐抿着嘴忍着笑,我则满脸严肃的样子。一眨眼就是无数的光阴飞驶而过了,大塘供销社以前的两层木板楼还在,还是店铺,只是显得很老旧了,而我们,也早已不再是当年那眼睛乌溜溜的看着镜头的小小丫头了。
慢慢地靠近县城了,离县城不远有座太阳桥,有个传说是:太阳桥上万家人,有人在桥上撒一泡尿,尿完了还落不到底。初听这个传说,便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座雄伟壮观的大桥高耸入云的景象。其实太阳桥只是一座低低矮矮的小石拱桥,以前水还比较深的,好像说是什么料塘,以前取石料的。现在很浅了,附近可以找到一些珊瑚贝壳之类的化石,印证了沧海桑田的成语,但是怎么都看不出想象中的壮观景象。原来,那句俗话只是一个文字游戏:太阳桥边上有一户姓万的人家,有一个妇女抱着宝宝在桥上嘘嘘,孩子撒了一两滴尿,于是有了这个典故。太阳桥边上的房子已经很破旧了,现在不知道是否还有万家人在其中居住。
进入县城,房子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多了,家家户户的门前满地红红的是鞭炮放过碎开的纸屑,和着门上的春联,增添了浓浓的年的气氛,大街上还是挤得满满的人,不过一个多小时,我们又回到生活中的世界了。
进入校园,看到许多回乡的学子,有在足球场上踢球的,有在文化长廊前的高校录取榜中找自己的名字的,有在榕树下笑谈的,有在新落成的办公楼里寻找自己熟悉的老师的照片的,一张张充满活力的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这,才是真正的春天的气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