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列车

文轩

住处不远，每隔半小时间隙就能听到火车的声音，绿色长龙绕着楼头穿过，坐在屋子中能感觉到它的震颤。站在窗口看火车，火车真是美的。每一格车窗旁都有一张或两张或几张风尘仆仆的脸，归乡的心情或出行的心情洋溢在脸上。进城的列车，缓行，有些归来后的疲倦与懈怠；出城的列车像脱缰的野马奔向空旷的原野，乡间，奔向另一个城市。

特别是在夜间，每扇车窗都是鲜活的，车厢里的灯光透过车窗映射到路基上，铁道线旁，映射进每个旅客的心。它带着夜的蒙昧，带着夜的阑珊，带着夜的娇柔，也带着一份怀乡念景的情绪，开向远方。那一时刻，孤独，落寞，亦或是悲壮，温暖都会顷刻融泄。

时常就这样守着方寸天空，感应铁道线的震颤，倾听火车过来时拉响的那一声声汽笛，铿锵的车轮声碾到心坎里去，也碾开了一个个梦。梦伸展开来是一幅美丽的图，也许是一幅悲伤的画面，走去的人，归来的人都在这幅画面中流动，熟悉的，陌生的。亲情、友情、爱情在流动中缓缓肆意开来，徜徉在这样的情境中，心忽远忽近。

心近时，会和铁道、路基，枕木、列车悄悄融合，仿佛就坐在列车上，和送行的亲人告别，和送行的恋人吻别，踏离这片故土时的眷恋与熟知都在列车开启的一刻变得模糊而朦胧，视线内所有的物象都随着流动的列车飘忽起来，跳跃开来，其实不想走，其实你想留的情绪深深触动心的某个角落，让你欲纵不能。

心远时，列车走了，人也走了，曾经的拥有，曾经的相聚，曾经的温情都在列车开动的一刻悄然走失，惟留下的是路基上不动的枕木依然经受风吹雨淋，经受日月烘烤，经受光阴的磨砺。握别时，手从另一只手里拔出，迟疑地踏上列车的踏板，踏进冰冷的车厢，也踏上了一条遥远的路途。列车如一尊庞然大物伫立在你的面前，它不动声色，不苟言笑，不解风情，但它也在真实地告诉你，它可以是座山为你遮风挡雨，它可以是棵树给你带来春的绿荫，也可以是盆炭火带来冬日的暖融，更可以是一缕清凉的春风拂过额头的汗珠。你把你的生命与它维系在一起，伴随一路行程。

穿越时间的跨度，穿越森林篝火，穿越激流险滩，穿越江河湖泊，穿越四季风雨，穿越万家灯火，一条长龙把希望带给了每一块土地与土地上的人们。东西南北中，在这块布满希望和厚重的土地上，流动的列车就是一道流动的风景，把送行的悲壮与迎接的喜悦一起写进历史与不老的岁月之河。

在落寞之际，处在温暖的小屋里，想象车窗外那道贯穿外面世界的铁道线，聆听列车开进城市的声音，像感受天籁深处来自心灵的召唤。就如简单的坐在桌前读本好书，安静而怡然。那一时刻，天是暖的，心是暖的，阳光也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