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种婚姻
1
我曾经把自己的婚姻定义为“婚外恋”。对我这样的年龄的男人来说，“婚外恋”的提法太酷，而且事实上我们的婚姻真正开始于一件强奸案，所以不管以什么浪漫想法去构想，都不能与“恋”字结合。如果说用“情”字可以了结，倒也可以说得过去，但事实无非如此。
如果不是那件强奸案，我想，也许我们不算是婚姻，只是一段情感的历程，象在沙漠中跋涉的骆驼，情感的枯旱和阳光的寂寞折磨着我们，我非常珍惜。
在我走上法庭的时候，我自罪恶难赦。
自古国人中十有八九对强奸一词最感痛恶。性的恶之花，象罂粟一样，曾经践毁灭过多少女性的节操，那些放纵自己的男人以强权一样的意志，毁灭的又岂止是女性操守，人类文明史的败笔，其中就是强奸所致。性的文明史也因男性意志强加于女性而由辉煌为灰暗、由神圣为邪恶、由文明为粗野。同样改写的还有我们的道德史。当践踏和毁灭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接受的是法律的审判。
某某年某某月，我做下了不可饶恕的恶果，在法庭上我无可辩驳。
我无可辩驳，因为我什么也不想说。我无法说清楚，我想说的情感和爱情之类的话题，而且情感和爱情本来是怎么回事，自古就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传统的观念和神圣法律钳制着我的思维。
性就是罪恶，有妇之夫的男人。
性就是邪恶，利用经理之权，诱骗女性。
我不去想就能够知道外界对我的评价。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事实，现在我说什么也没用。
尽管面临难堪，我还抱着一丝希望，那位灰姑娘出面说出实情。我想她会的。其中一点让我相信，她是真诚的。真诚可以改变一切，尤其是对于现在的我。
2
有一天我发现并抚摸着日渐隆起的肚子，突然地恐惧袭上心头，从此恐惧再没有离开我半步。女性身体的变化决定着她人命运，末婚的前提已经为我写就篇章：纯情、美丽、圣洁。
然而这一切化为乌有，美好不再与我有缘，在我的身后会有一长串不合时宜的世俗评语，放荡的女性苦饮自己酿造的苦酒。
在我经历了无数个痛苦之夜和无数次矛盾的抗争之后，在一天夜里我如实地告诉了母亲。我了解母亲的胸怀会容纳一切，尤其是女儿的不幸，我企图想通过母亲理清我心中纷乱的情感。母亲面对着发黄的白炽灯，伤心地掉泪，她也许更加明白女儿的遭遇后果。母亲执意地让我去打掉。
我想如果这一切默默地进行也许会一了百了，心灵的痛苦折磨的是我自己，外界宽容不知情的一切黑暗和光明的事实。我听从了母亲的话，好的安慰使我懂得了一个母亲和做母亲的伟大。流产之后我突然意识到，我将要失去的就是做母亲的机会。
有一天表哥找到我让我去他的公司，这对痛苦中的我是一种解脱。女人失去了性的神圣就已经失去了梦想。我默认这个社会为我提供的一切快餐。我相信岁月是我心中的明灯，是夜空中闪烁的星光，我心很苦，星光无限。
然而出我意料的是，有一天上午，公安局找到我询问被强奸一事。我愕然。我停下手中正在记的帐。打量着我面前的人们，我已经不再是我地突然意识到我的堕落。我芳龄二十四，大专毕业，但在法律面前已经无济于事，前途和名声是我的生命线，我抓住了改变我命运的救命稻草。象表哥和母亲所说的那样，我成了一受害者。
我百感交集，痛哭流涕。也许是感觉已经对不住成文说出违心的话，我开始编造情感的陷阱，象他们所说的那样，强奸!也许我感到我失去的太多，没有人能够给我以生命的补偿。象母亲所说的那样没一个女孩子在这时候不后悔的，我深深地后悔着。后悔化作怨愤情感象污水一样开始流出来，我已经不能判别情感的面孔是美丽还是恐惧。
3
凭心说我们之间的事算作什么？
勾引？
你勾引我，我勾引你。我们在对方出现的那一刻，我们四目相对楞楞的不知所措。我们知道这是天意，象人们常说的那样神秘这是缘份，你做报表我签字时你总是问那么一个或几个问题，我有事时总想征求你的意见。有时我们之间的磨擦令人不愉快，但这好象是生化剂，我们通过思维的碰撞相互了解了彼此的共同点，进取，要强，不可思议完美。
偷情？
情能偷来吗，偷来感情的人也确实算作本事。现在没有将来恐怕也没有。我们谁偷谁的情，情是何物，火花？烟雾？雷电？沙尘？能一个偷字了结。
强迫？
我们相互强迫过吗，接吻，拥抱，在一次次的相聚中，在一次次的举杯时，在一次次的出游里，还有那一张张温情的照片，彩色的神话。是的，你几乎是半推半就。是的，我渴望但没有经验。是的，东张西望的我们总耽心世界没有封闭严实。
反抗？
你理解的反抗是什么含义？那时候，我挣扎着，我还喊叫了几声。你几乎是昏迷过去，你叫着我的名字，不断地叫着，“我爱你!我爱你。”是的，我脆弱到了极点，我觉得天象塌下来似的，只有你能够拯救我。我们的灵魂已经出窍，飞向了无边的极限，那里没有一切烦扰，也没有情感之类的神话，那是我们梦想的现实。
我们之间的事算作什么，我们有性的能力和需要，这是罪恶的根源。
4
对你的忠诚就是对妻子的背叛。我清楚这一点，但是崩溃的往往是那些有堤岸的河段。我不会说什么，只要你说，我不会去表白是与不是。正确与否不关紧要，紧要的是你需要什么，名声？情感？
如果你需要名声，我成全你，尽管那样会背叛情感。
你的言词闪烁，不能大胆地陈述和回避某种细节，我知道你已经陷入情感的圈子里，不能自拔。你在欺骗自己，却并不灵活。
道德的卫士最终会成为道德的牺牲品，名声对我们固然重要，但从你的眼睛里难以看到对名声的渴求。我们最终会成为情感的俘虏，我们谁也逃不过自己的心灵的呐喊。在庄严的法庭上，我所需要做的就是重复没有感情的细节，那里面充斥着粗野和野蛮，灯光下的淫乱挑战着传统的圣洁。我们不再文明地裸露自己的肉体和灵魂。
辩护是徒劳的。尽管律师强调这件案子里出入很大。我想，所谓罪与非罪，是情感与名声的较量，是脆弱和刚毅的搏击。我和你均站在十字路口等待着，等待着，苦闷的监狱里阳光永远换不来灵魂的颤抖，我拒绝律师为我辨护，让情感说话，我答应会成全你的。
我惶恐地认为，成全你并不是一件好事情，背叛情感才是真正地背叛你。成全你，是对你的轻视，让我们成为一对或一个无情之物，游刃在世俗空间里。女性需要我们男性真诚相待，任何许诺和轻许，都是不能尊重女性的欺骗，我选择了你，你选择了我，均不是一种致命的错误，致命的错误是我们不能面对现实，忽略我们和我们曾经拥有的那一段岁月。
我服从法庭判决，并承担一切由此造成的法律后果。你满意吗？
当你伤心或后悔的时候，我的心正在流血。生物时钟的残酷性不可改变，然而再次伤害却是我们的心灵。
5
我需要生存，对一个女子来说，我需要名声。我相信情感是生活的主宰，尤其是对我来说，婚姻不能有一点点性的阴影，一个女子的幸福和命运包含也决定着性的操守。你让我说什么好。现实的残酷性决定着我所有的一切，左右着已经丧失操守的我。
对我来说第一次是最好的，恋爱、拥抱、接吻，灯红酒绿的时光里，朦胧中感觉的我是那样热烈地渴望，我们得到了，那一切都是真，那一切饱含情。也许这注定了我永远不能忘却，我们曾经拥有的，令我终生难忘。
女人的改变，已经浪漫不再的时候，命运也就决定了悲惨的结局，谁都逃不过去。
女子看重的是感情，她身上背负所有包袱里盛装着的就是情。情感能够是第一吗？
我心里矛盾着。
我痛苦并忍受着。当初和最终的选择也许都是错误的。好象我不应到这个世上一样，为情而生，为情而死。
6
六个月后的一天。我们在监狱门口相见。她看着我苍白的脸，泪眼模糊。我看着她憔悴的脸，心里阵阵发酸。我们拥抱在一起，忘却了背后的大墙和荷枪实弹的卫兵。
在监狱里的生活里我们彼此相知。她不时地来看我，鼓励我。我告诉她我的婚姻已经有了结局，象所有负心汉那样，妻子远离。
她告诉我一件事令我震惊，她说把我推上法庭是中了圈套。
“谁的圈套？”
“我表哥，他说他早就想把你整倒，因为你是他的商业竟争对手。”
我释然。我们不能说中了别人的圈套，应该是我们上了情感的当，假如有情感这个说法的话。
她笑了，是那样甜。假如有情感那一说的话，我们应该成为一种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