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个阴霾的冬日》 * 耶湘 阴霾的早晨，窗棱上紧急的落了数点雨滴，还没有来得及完全遮盖干涸的土壤，阳光开始透过云雾缓缓露脸，吝啬的一点点挤出笑容，开始照亮大地。 在木的生命里，有两个女人在他的心里占据很重的位置，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心上人。 他的爱好：书籍、吉它、围棋，艰辛的走步历程……少年时期的初恋令他痛不欲生，却在E路上找到了值得他全身心付出的人——芮，然而这份凝重痴情的爱却似流星一闪即逝，一去不复返了，消失在银河上，飘落于水云间…… 八八年的那次意外车祸，让他由一个健康的人沦落为残疾人的行列，那年他刚读完初中。 这是生命里的一个坎坷，路途艰辛荆棘，无处下脚。他走过去了，走的血泪济济，愁苦万千，无人能解，他走不过去，又能怎样，只不过是这样的人在世上活着多余罢了，岂能恩求什么上天的施舍不成？ 在四处治疗的那些日子，抽光了所有家底，终无效果。留下的只是脊背上、腰部无数的缝针的疤痕，每当碰到这阴狸的天气，后背及腰部就疼痛难忍，好歹大脑健康，能流利表达思想。 一个人在家的木，无聊透顶，他常常仰面躺在床上，思想自己怎么会是这样的一生，怎么才能渡过这一生？在父母上班之后，才敢放声大哭，才能有权利虐待自己，痛恨自己，才有权利对这个不公平的世界提出抗议。木从不在家人面前掉泪，哪怕是高兴的，母亲为此已经掉完了一生的眼泪。 外人在母亲面前不敢言及他的事情，否则那眼泪呀，能流好长好长时间。母亲考虑的事情全面，但毕竟是母亲，她在想当自己无能力照顾儿子的时候谁照顾，又能托付给谁照顾，家庭呢？婚姻呢？儿子能一直这样一个人过么？谁能喜欢，谁能爱，谁能真心实意、毫无虚假地陪伴一个这样的人呢？似乎这个爱情的一个不错的试金石。 木柱着双拐，从屋子里面走出来，屋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慢慢的挪动脚步，每挪一步，双臂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来支撑双腿的力量，屋前门到院子的一棵梧桐树下，有十米远的距离，感觉这么远，木跌倒爬起来，然后继续前行，整整一个上午都到达不了。 他沮丧，无助，欲哭无泪，仍掉双拐，仍的远远的，但他已经离不了那个可恶的东西了，尽管他不想承认，不想承认自己的懦弱与无力，他无法站立，只好跌躺在地面上，无情的泪滑落下来。只有树叶的影子随风舞动在他的脸上、身上赤裸裸的嘲笑、调侃然后摒弃。 每天天不亮，要起来练杠铃，然后持续从屋门口试着走到梧桐树下。多少次，听到摔倒在水泥地面的声响，在昏暗的天空中回旋、回荡、回放。整整三年，腿部的力量没有预想的那样逐渐强壮起来，反倒肌肉萎缩，一点力气都没有，锻炼除了双臂的肌肉更加强键之外，腿部没有一点效果。他失望了，彷徨无顾，再也站不起来了。 除了同学们能在周日来看望他，给他足够的欢乐之外，其余的时间大都是伴着泪渡过的，他开始计划自己的一生，如何过的快乐无比，让别人羡慕，让自己充实。 书籍、音乐、围棋成了他的至爱。他喜欢读书，在租书店办了会员卡，读的第一本名著是《飘》，这让他觉得生活还有精彩，至少自己可以描绘色彩。书籍扩大了他的视野，让他觉得不那么孤单，自己的心绪加上对生活的渴求，他开始试着写点自己的东西，自己的感想，感受，于是随笔、心情故事初见报端，这样的鼓励一发不可收拾，他开始热爱文学，崇尚文学，参加了A市的文学探讨社。 他觉得愉快，敢于走出家门，走向社会，他觉得自己不比任何人差，至少在智力上面。爬格子让他觉得这是生活唯一的趣味，在文字里面可以随意畅想、随意表达自己，尽管时有不足，有时很浮躁。只求耕耘，不问收获，他写的小说得到社会各界的公认，正准备要出版的时候，A市的文学探讨社社长，一直鼓励扶持他的那位教师，在一次游泳中，不幸落水，意外身亡。树倒猴狲散，文学探讨社在初建到匆匆解散，不过一年的时间。 他收笔了，敏锐地感觉到了文字的无声呐喊，那股铜臭气息，在这个经济社会，显得如此无力，那份对文学炽热的爱，有过之而无不及，但靠小说文字去打造生活，清高自负的他觉得除了文学，还有别的能够更快的、更有效率的方式融入到改革大潮之中，更能适应经济社会的发展而不被淘汰，他想尝试，尝试人间许多条路，哪条是属于自己的。 用什么方式去表达他要下海的决心和信心呢，犹豫的时候，他玩起了乐器，一遍一遍反复的练习曲子简谱，从慢歌、快歌，到世界名曲。缠绵悱恻的、激烈如火的，功夫不负有心人，非常出色，仅供娱乐足以了。他弹给同伴，弹给朋友，弹给家人，弹给自己。但他的生活是残缺的，一如他的身体，因为爱情从不光顾他这里，爱情在这里缺席了，似乎是永久的。 女同学里面，有一些是很喜欢他的，但这不是爱，是怜惜。他只倾慕一个，那个女孩，每天早晨上学前要给他们家打一瓶奶，这是出于自愿的，在彼此的心里扎根，还没有等发芽的时候，已经枯竭了。女孩子考入大学，完成学业，远离了他。 在走的前一天，女孩要求木抱一抱她，就一下。他坐在沙发上，拉着她的手，他们拥抱着，他第一次体味爱情是这样的滋味，他有些后悔为什么爱情来的有些晚，这么急躁，在她走后，他深深陷入痛苦之中，信件他每天都写，每周都能收到两三封。他如火如荼、如痴如醉的将爱情撕裂成碎片，或者整合，或者伤害，或者修复，或者焚毁。在他想要得到，但不能得到，也得不到的夹缝里喘息，当翘首企盼，欣然狂喜的打开从远方寄过来的由厚变薄的信封，他再次痛心的绝望了，后悔了，在他的视野里，生命中，不该有爱情降临，也容不得爱情存在，这是一块贫瘠的土地，一年四季皆难见雨露的润泽，无法生存，更无法驻留。 他拔启了好不容易生下的根，出血了，独自舔舐。 虽然爱情还有伤，但只会在晚上休息的时候才突然冒出来，但这一瞬间，足以令他窒息。股票在这里打开市场局面的时候，他是第一批入围者，他不顾家人反对，开始玩股票、炒期货。有了另外一群股票期货的朋友。刚刚入门的他，每天扎在书堆里，研究上升下降曲线指数。很顺利的赚到第一笔钱，他从未有过这么多钱，而且来得这么容易。他觉得够刺激，大把大把的下注，想要在很小的风险里面得到丰厚的回报。这次他失算了，输的彻底。 之后就在街头小巷和那些大爷们混在一起，比如下棋，乐趣多多益善，与至朋好友一起聊天，切磋棋艺，别的没学会，调侃话到学了不少。比如玩扑克，年轻人各有各的辉煌前程，各有各的事情，或者交女友，或者上班，或者旅游，或者在E线上遨游。 每日如此，空闲出去玩耍、喝酒、抽烟，他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每逢酒场，都要大醉特醉，然后被别人抬回家，他觉得自己的一生毫无价值，也创造不了价值。前面的光微弱，心里的天空昏暗，谈及未来一脸惘然，所有的勇气，抵抗力，在万步艰难的背景之下全然实效。 收拾起了失败的行囊，一切从头再来，在这个难熬的夏天，烦躁不安，有的吃，没的赚。“我是废人”，他呢喃到。但无论如何要在这个夏天赚些钱，不能闷在家里了，家里的气氛，小小的圈子，没意思，要出去，一定要。 联系好了杂啤的价格，在这个夏天或许还能热起来吧，如果销量不错，那么太阳伞、椅子桌子、啤酒桶，就可以赚回来了吧。 小小的啤酒摊，依附在一个酒店的门口，收摊的时候，就寄在酒店里面，开始销量还可以，一天一桶，十分匀称。遇到天气不好，又不能放置太久的时候，他会很奢侈的给自己倒一杯，然后请酒店的老板一起干掉。秋风习习，天气渐渐凉了，杂啤最多维持到八月十五，之后就没人爱喝了。卖不掉，干脆收摊。 下雪了，很冷，这个冬天来的太早。 他想买台电脑，自己学习。他办了163电话卡，开始触及蓄慕已久的网络世界。 网络游戏令他忘记烦恼，觉得生活很有乐趣，后来冲击聊天室寻找自己的一方天空。自己家里有电脑，聊天特别方便，在线时间很长，每天都泡在线上。 他聊天，痛快地聊，他写帖子，写自己的苦闷生活，芮一直默默地注意着这个忧愁的男孩，她约他私聊，两个人组成的聊天室，他们聊生活，聊网络，聊理想，聊未来，他的心里有她，每天守候在网络这端等待那端的上线灯彩色显示。 他第一次在网络上告诉这个女孩子自己的身体情况，芮惊诧如此才情的男孩，竟然有这一番艰辛的路程。他第一次在这端弹吉它给网络里的一个女孩，芮在麦克风里听的如痴如醉，真的很想马上陪在他的身边，从背后抱着他，就这么一辈子。他第一次传给她照片，上半身的相片，前些天刚在公园拍的，他手持一打的火红色玫瑰花，说把照片传过去，玫瑰花也是送她的，芮开心地笑着。他第一次打电话给她，他淳厚的嗓音，微微有些颤抖，但能听出他异常喜悦、兴奋，芮在电话那边默默掉泪，为何如此一个优秀的男孩子，又这么样的一生？为何又是如此富于传奇色彩的相识相知相恋？ 芮离开网络了，一周那端的上线灯都是黑白的，电话也打不通。然而这一切都在木的预料之中，他为识得这样的红颜而感到幸运，即便是马上就要失去，他为能在网络里认识这样的朋友而感觉欣慰，即便是马上就要诀别，他为自己能够重新开始并投入一段感情而感觉知足，即便是马上就要分手。 芮在木下线的时候上线了，只给他留了一句话：木，我要去看你！你等我，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只有这样才不会有遗憾，才不会有绝望。 木早早就摇着轮椅在火车站门口等他，手里持着一打的玫瑰花，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他，他显得有些不自然，一个小时过后，芮用手机联系他，告诉他：我穿一件红色的外衣，黑色小毛群，黑色皮靴，黑色皮袋，齐腰的长发！木说：我就在车站门口，一个坐轮椅的人，手里拿着玫瑰花，身穿黑色皮大衣。 芮从车室内走出来，直奔出站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木，整个冰冷的冬天因为木手里的玫瑰花而变得温存，变得火热。木也看到了芮，红色的外套，黑色的高跟皮靴，披肩齐腰的长发，木赶紧摇着轮椅过去，把玫瑰花送到芮的手中，芮的眼睛湿润了，木调侃她道：看，我没骗你吧，我就是这样的。芮破涕为笑，在他身后推着他走，他们一直走近一家餐厅，一个单间，芮猛地在背后抱着木，就像她原来在家里上网的时候想的那样，芮深深吻着木，木流泪了，那么痛快，终于见到心爱的人，终于见到了，那么美，那么美。 芮陪他在一起住了一周，她每天陪他在一起，公园、小巷、湖边都留下了他们难忘的身影，芮该走了，她请了一周的假，木再次流泪了，痛心的，他吻着她的手背舍不得她离开，他在她的包里偷偷塞了路费。 芮上火车了，一步一回头，强忍泪，汽笛响了，芮跑下火车，她不走了，她自己决定的，她真的不走了，当木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候车亭，他听着由远及近的高跟鞋声，当木扭身再次看到芮，他欣喜若狂，但他不能驻留她，不能，他要她马上离开，那么强烈的要求她离开，马上，他口出狂言：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你留在这里干什么，能陪我一辈子么？要你可怜我么？我不稀罕，你以后别来了，我马上就会搬家……说完，木走了，走的那么艰难…… 芮调换了下次的车票，流着泪看着木逐渐走远，上车的时候，芮接到了木打过来的手机：芮，别怪我，其实我不想让你走，多么不想，我不想自己在你面前显得那么懦弱，我害怕你走后，我们在一起的一幕幕将把我埋葬，你不能只活在我的记忆里，可我能怎么样？我不能拖累你，你还有你以后的美好生活，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是最好的朋友！ 芮点点头，哽咽着答应，说还会来看他。 又是这个阴霾的天气，下着小雨，芮在雨中带着思念走了，木看着火车走远，强忍着后背的疼痛离开了站台。 岁岁年年，木仍然一个人生活着，他祝福那个叫芮的女孩子，也会为这份炽热而好好生活着。 ※※※※※※  |
|
许久不见，湘儿好！
天这么冷，抱抱妹妹！ ※※※※※※ 我手写我心，我歌咏我情 我梦抒我爱，我情言我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