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卫一剑坐在办公室的椅子里,凝视着阳光一点一点地从窗台上撤退,感觉那柔弱的阳光竟有些依依不舍似的。他想起呆在文馨别墅里那两天的时光了,好像一个迷离的春梦,更像是坐了时空快车回到了自己的前生似的。
那天早饭后,他坐在客厅里和文馨闲聊,听见壁上的挂钟敲响了九下,看看户外的灿灿阳光映照在落地窗上,就礼貌地申请离开。但文馨很是诧异地盯着他问:你是嫌我这儿不安全吗?
他摇摇头,抱歉似的笑笑。
她直言不讳地说:如果你不怕他们追杀,哪我就不留你了!到时候恐怕就是发一百条短消息也来不及了。
见她生气了,一剑忙解释道:我是怕牵累你嘛!这样吧,我留下,但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我呢,养养伤,看看书,上上网。。。。。。你就不用管啦。
她笑了,瘪着嘴说:嗯,你还挺会享受嘛!我看你倒不像是养伤,像是在度假嘛。不过,我这几天也正好休假,我就陪陪你去山上玩玩,看看日出日落。老实说,我住这儿都快五年了,还没爬到过山顶哩。
他觉得面前这个女子像是一个神奇的谜语,按常规的思路去猜将会永远不可能找到谜底。但凭直觉判断,他知道她的那一番好意,完全出于真心,这是一个敢作敢为的率性女子!
一大早的,她就来打门了,吼道:不是说好看日出吗?
还沉睡在梦中的他赶快翻身起床,不注意碰到那缠了绷带的手了,疼得哇哇直叫。而门外竟然哈哈大笑。听着这样爽朗而俏皮的笑声,卫一剑感动得忘了疼痛,也跟着笑出声来了。
出了门,她问:一条路是石板路,弯弯曲曲可以爬到山顶,一条路是山民割柴草走的路,你打算走哪一条?
一剑豪爽而平和地说:那就入乡随俗嘛!
于是,他们借着依稀的晨光,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上爬行。一剑觉得自己男子汉,应该走在前面,可文馨说:你一个伤兵,跟在后面嘛!哟,男子汉可不是硬撑出来的啊!
离山顶就二十米光景了,他实在因为左手的不便,想歇气了。而这时的文馨似乎特别兴奋,说一声我在顶上等你,就往上冲刺。
背靠着一棵树的一剑,便看见身穿红色运动服的她像一团火焰不住地向上跳跃,惊起那些小鸟扑腾腾地从草丛里窜起,散到那无边的天空去了。
山上的清晨,湿漉漉的鸟叫,多美呀!卫一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感受过大自然的神奇,灵魂仿佛在那些清新的晨雾里洗去了污垢一般。
当他与文馨并排着立在山顶的时候,东边的云彩正慢慢散开,天空显露出一抹橘黄。不一会儿,那橘黄渐渐转红,像经过了风霜雨露浸染的深秋橘子,愈来愈红了。
静寂的山顶除了清脆空灵的鸟叫,就剩下他俩急促的呼吸,当然,还有咚咚咚的心跳。眼看一轮红日就要从云山雾海中升起,他俩屏住了呼吸,激动地等待着,而这时的一剑那只右手不自觉的搂住了文馨的腰,文馨似乎全然不觉。但他再一次嗅到了迷幻的荷香。
也就在鲜红的旭日露出它的头顶的时刻,他们欢呼雀跃,对着它忘情地放声高喊:啊啊~~~~
文馨的声音高亢,他的声音浑厚,纠缠着飘向远方,回荡在漫漫云海,然后沉入山谷,而那游丝般的回音又从山谷里悠悠升起,安慰着他们的耳鼓。
也不知是谁先侧身,就那么瞥了一眼,两个人便紧紧地抱在一起了,一个忘情的长吻,忘了时间忘了空间,忘了自身的存在,忘了对方的存在。。。。。。
当听到有人叫卫一剑卫一剑了,卫一剑才从甜美的回忆中醒过来,左右瞧瞧,才知道自己坐在办公室,坐在报社的办公室,同事们都用暧昧的目光打量着他。
一位中年妇女好奇地问:一剑啦,嘴巴吧哒吧哒的,吃什么呢?
而王智接嘴挖苦道:嘿嘿,我们的卫老兄啊,在回忆TBV公司的伙食哩!呵,一剑兄啊,你什么时候还是开个新闻发布会嘛,讲讲你的手是怎样缠上绷带的,那一定是一个相当传奇的故事!
卫一剑刚刚说了好哇,桌上电话响了,习惯了左手接电话的他,伸出左手去抓话筒的时候,疼痛得哎哟一叫,于是办公室里响起了一阵愉快的笑声。
原来是主编叫他去一趟。他既兴奋,又有些莫明的失落。
二十五
本没有午睡习惯的文馨,饭后感觉困倦得很,身子骨软绵绵的。刘妈就说,可能感冒了,劝她吃点药睡一觉。药倒没吃,但她真的就上床睡觉去了。
开了空调,往床上一躺,静静地望着顶上的吊灯,却又不觉得非睡不可了。这几天确实欠下了不少的瞌睡账,可仿佛债主不催不逼,这些账也就用不着马上偿还了。
也许那一夜已经上床躺下了就不应该再去他的房间,但她不放心他的骨折的手,而刘妈哩,又早早地睡了,身穿一件睡衣的她便抱着一个枕头敲开了他的门。她想,受伤的手搁在枕头上不至于翻身的时候碰着嘛。
他其实还没有睡,枕边扔下了一本三毛的书。她开玩笑说:你是轻伤不下火线啊!
他呢,嘿嘿一笑,说:你这儿很安静,最适合读书。
她感觉他大笑的样子多少有些张狂,这样的嘿嘿一笑就显得温馨随意,是那种心地淳朴的男子才具有的。这笑,就像旷野里的一棵树,平静从容地立在那儿,鸟起鸟落花开花谢全然不放在心上。
怎么谈到盛世一熊的?文馨不知道。他说:盛世一熊嘛,文笔不错,可他手中的那支笔像现在大学里流行的那个占卜的笔仙,根本不受他的控制,所以他写着写着就歪歪扭扭的,不知所云了!
说到歪歪扭扭的时候,他的头就滑稽地歪过来扭过去,逗得文馨大笑。
自己笑得前仰后翻的,他还是嘿嘿嘿的附和着。当看见他的目光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只穿了一件睡袍,睡袍里的双峰因为领口低,也因为前仰后翻的缘故就格外的打眼。
他的幽幽的目光,好像要看到她心灵里去。他的鼻子不住地呼吸着她摇晃着散发出来的阵阵香气。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就说是荷香,真的是荷香吗?
挣脱他汗津津的手,她说:快点睡!明早去山上看日出嘛。
走到门口,她回眸一望,看见他喝醉了一般,两只眼睛闪跃着醉意朦胧的光,就赶紧关了房门,啼啼嗒嗒跑回自己的卧室去了。
这个时候,手机响起,文馨看是胖子打来的,就不想接。总算停了。可一会儿又打来了。她不耐烦地摁开,吼道:你个死胖子!睡个午觉都睡不了!说嘛,什么事?
胖子说恭喜她,终于出手了!
什么出手了?
卫一剑呀!今天我看见他脖子上缠着绷带哩。但是,这还不够嘛,文大小姐,别人要的是他的小命嘛!
哦,哦,胖子啊,你不知道,他当记者十年了。。。。。。为什么出生入死总是能够幸免?你不知道?我告诉你嘛,他学过武术的哟!这次和他交手,差点败在他手下呀!我看,我是做不了这桩业务了。。。。。。
那可不行哈,文馨!你知道江湖规矩的,我也是身不由己。。。。。。
不等胖子说完,文馨就关了机。她想起那天下午和卫一剑去山上看落日。
冬天的夕阳来得早,晚霞满天也就那么短短的十来分钟,甚至等不到归宿的鸟儿回到巢穴,太阳便沉下去了。接下来,夜色迅速地漫开,很快就迷朦了双眼。
那时,他们望着远山渐渐模糊一遍,她突然闪到卫一剑身后,笑着说:我试试,看能不能一掌把你推下去!
好哇,推我下去,我就像是在峨眉山的金顶上纵身一跳,投入茫茫云海了,灵魂便得以超度了嘛!
他的话一说完,她就真的一掌击去了。完全没任何准备的他倒下去了。那一刹那间,文馨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全部涌向了脑子,失声惊叫。可当她伸出手去抓的时候,抓了个空。
他真的是大难不死,倒下去竟用他唯一的一只手抓住了悬崖边的一棵小树,他哀叫着:文馨,文馨!
她赶紧俯下身子,一手抓住他,一手抓住身后的树,再用力使劲一拉,才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都吓出了一身冷汗的他们拥抱在一起的时候,文馨撕心裂肺地哭诉着,痛责自己。而他呢,乐呵呵地笑开了,说:我的命是你从那些传销份子手中夺回来的嘛,你随时想拿去都行,能够死在你手里,我卫一剑今生今世无怨无悔!
回想起他的话,文馨哽咽了。刘妈推门进来,见她伤心的样子,就着急地问:是不是那个记者欺负你了,小姐?小黑也喵喵喵地表示关心。
文馨抚摸着小黑柔顺的毛发,摇摇头。刘妈用纸巾给她擦泪,她倒在刘妈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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