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文馨自己也没想到，怎么就那么容易做掉杨仁和的那条腿了。这戏剧似的一切也许都是命中注定的吧。她嘴上叼起一支烟仰躺在沙发上，回味着一个小时前那令她无限兴奋的一幕。

原本只是跟踪，并没有今天晚上就动手的念头。但是看见他与夜总会的小姐手挽了手出来的丑态，文馨突发奇想，冲上去揪住小姐就是一记耳光，破口大骂：你个婊子，竟敢勾引我的男人！

小姐还没反应过来，她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而这时，清醒过来的杨仁和吊住文馨的手臂，小姐才得以脱身，哭着奔回夜总会了。门岗想来询问究竟，被杨仁和挥挥手制止了。

然后，文馨像一个十足的泼妇那样得意地哈哈哈大笑，嘴里嚷道：哼，跟我争男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

可怜的杨仁和就被他挽着手，像是被莫明其妙地绑架了。

上了他的车，文馨像一条蛇那样缠着他了。他一边摇下车窗玻璃，一边手忙脚乱地应对突如其来的激情攻击。感觉到他上气不接下气了，文馨就酥酥地问：今晚我们去哪儿呢？

杨仁和说去宾馆，她撒娇似的嗯一声表示反对。杨仁和又说去她家，她还是嗯一声不赞成。最后，她娇滴滴地说：我们，我们去郊外的那个松树林嘛，好不好？好不好？我们摇下车窗，在月光照耀下，听着农家的狗叫，还有阵阵松涛，做。。。。。。爱嘛，好浪漫哟？好不好嘛？

文馨听见杨仁和咕噜咕噜直咽口水。车子一启动，四个轮子竟有些左摇右摆的了。

出了城，杨仁和开足了马力，一路狂奔了。确实是有月亮，弯弯的像一把梳子挂在树林的上空，仿佛随时都准备着梳理那些黑黝黝的枝叶。

停下车子，杨仁和就抑制不住自己了。文馨说：来点音乐嘛，你总是一激动起来就没情调啦。

杨仁和问想听什么歌。文馨说：什么歌？哈哈哈，你好俗哟！好吧，来点美国乡村音乐。杨仁和说：中国乡村音乐都没有，哪来什么美国的乡村音乐啊。我这里只有刀郎的歌嘛。

后来，就听着刀郎的《情人》，杨仁和便开始上下齐手，弄得文馨软沓沓的，竟然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一般。躺在沙发里的文馨，想起这些就觉得他真是床上老手，不知沾了多少花惹了多少草。

感觉到他剥去了自己的上衣，一阵寒风吹拂着坚挺的乳头的时候，文馨从这放浪的游戏中回过神来了。但她好像无法克制自己体内的骚动，一种渴望毁灭自己的骚动。紧紧地抓住他两腿之间的玩意儿，仿佛是在茫茫海面上飘浮已久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木头。

怎样从那份绝望的欲望中醒悟过来的，文馨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农家的狗叫得太凶，也许是因为那一弯月儿躲进了云层，也许是因为刀郎的《情人》一下子停住了。

醒悟过来的文馨，依然保持了一种戏弄的姿态，问他是龙在上呢，还是凤在上。他等不及了似的说随便。于是，文馨就跨在他腿上，他呢，忙着褪下最后的那一块遮羞布。这时候，侧着身子的文馨抬起他的一条腿，右手曲着手肘，往下狠命一击，就听见咯嚓一声，他随即哎哟一叫就晕死过去了。

。。。。。。

刘妈端上夜宵来，说：媛媛明天要走了，明天早上八点的车。

文馨就问：媛媛睡了？

刘妈瞧一眼她住的那间屋子，说：喏，还在看书呢。

吃完汤圆，文馨就起身去看媛媛。看她穿着昨天为她买的蓝色羽绒服，脸儿显得白生生的，蛮好看。文馨拉她到自己的卧室，打开一个衣柜，说：媛媛，这些衣服呢，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喜欢就带走。

看媛媛面对挂得满满的一柜子衣服异常惊异手足无措的样子，文馨饶有兴趣地便一件一件取出来往她身上比试，而且一遍遍询问喜欢吗。最后，刘妈狠狠地装了一箱子衣服，既有春装，又有秋装，更多的是夏天的裙子T恤。刘妈不停地咕噜着：这么漂亮的衣服，在乡场上穿不出来。或者说这件大了，你穿不合身。而媛媛则说：带回去给妈妈穿嘛。

听到媛媛说带回去给妈妈穿，文馨的心里就咯噔一下：想不到这沉默寡言的丫头挺有孝心的啊！这时，她就想，也许一个女人只有在给予孩子无私的母爱之中，才能获得内心的平静祥和吧。

二十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卫一剑见大家每天都不厌其烦地向亲戚朋友打电话，有的说得口水爆溅，有的说得痛哭流涕，有的小有收获，更多的却是一无所获。

当然每天都有新人到来，照例是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照例是千篇一律的仿佛服了兴奋剂似的激情联欢。他觉得继续呆在这里，自己的神经终究将崩溃，或者也会像他们一样沉浸在那样一种虚浮而变态的幻想之中，不能自拔。骗与被骗就在宗教般简易而神圣的仪式下庄严地进行着。

为了逃走，他利用吃饭上厕所的空闲时间，作了一天的默默探察。白天出逃，显然不现实，门口有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把守，据说是张大姐的弟弟，想行贿买通肯定是没门的。那就只能是晚上了。但要从三楼往下走，每一层都有人在楼梯口坐守，即使顺利过关，可底楼除了张大姐的弟弟，还有一条值夜班的机警狼狗。而且门被一把铁锁锁住了，没钥匙想出去，绝对不可能。

唯一还有可能性的是从寝室的窗口吊下去，可找遍楼上楼下，也没有找到绳子。没有绳子，谁敢往下跳啊！

一直到熄了灯，卫一剑钻进了被窝，他才想出了从三楼吊下去的工具。但这一切只能是在大家都睡熟了之后，才能进行的。然而，今天晚上，同室的几位似乎瞌睡来得晚。虽然熄了灯很久了，还有人小声地说话。他们说到张大姐上午的讲话，说起她现在一个月上万的收入，忍不住啧啧称奇。

可能是因为他们声音过大，守卫在三楼楼梯口的保卫前来咚咚咚打门，严肃地训斥道：哼！如果再不听招呼，明天就一定报告给张大姐，看她怎么收拾你们！

这样，卫一剑也就劝他们早点睡，明天还有学习呢。

又等了好一阵，卫一剑听到有人打呼噜了，听到屋子里窜动着叽叽叽叽的老鼠，而窗外呜咽着的北风渐渐呼啸起来，咆哮起来了。他感觉可以行动了，便拿着早已准备好的刮胡刀片，在被子上面划动。还好，刀片很锋利，稍稍一用力，就能够划破并不结实的被套。

也不知忙乎了多久，被套终于被他划成了布条。这时，他不但不觉得冷，额头反而沁出粒粒汗珠来了。听见有人说话，吓了他一跳。停下来，屏住呼吸，再听才明白是睡在对面的那位说梦话。

当他把那些布条紧紧地打上疙瘩接起来，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再一个一个地检查拉紧，唯恐半途之中出纰漏。要知道，这可是三楼哇，绳子一断，那后果不堪设想。不说摔个半死，被捉回来也会像那个黄德义那样，被弄得癫癫疯疯的，不成个人样。

行李背在背上，把布条牢牢地拴在窗台边的那张桌子腿儿上，他就觉得一切都准备好了，应该是万无一失了。可是，这个时刻，卫一剑竟思考起自己的这一份逃命的兴奋和激动来了。他想起那些出生入死的间谍来，他们长年累月生活在紧张冒险的环境里，缺少的是平静地享受生活的那么一种平常心，多的是刺激新奇的挑战，到底哪一种更符合人性呢？他不明白。

忽然，卫一剑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手机号码。因为后面的几个数字全是6，所以想起了吧。谁的呢？不是主编的，也不是王智的，是妹妹的？不对。谁的？哦，应该是那个自称是杀手是二奶的文馨的，肯定是她的！一个神秘的女人，一个浑身散发着荷香的女人。

他赶紧摸出手机，给她发了一个短信，说：记者卫一剑正准备从TBV传销公司逃命，东郊建设西路。他担心如果逃命不成，被捉回来暴露了身份，很可能惨遭毒手。

推开窗子，一股寒风吹得他打了个寒颤，他紧紧地抓住布条，慢慢地往下移动。到了第二层，不小心碰到了窗玻璃，听见屋子里有人咳嗽翻身，惊得他不敢动。等到屋子里没什么动静了，卫一剑又才小心翼翼往下移动步子。

然而，他终于发现自己的一个失误了。他握住了布条的末端，偏了头看地面，却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当时，他担心布条不结实，所以就不敢划得更细，哪里想到这就导致了长度不够啊！

正当他想着办法，犹豫着是不是一松手往下跳，然后怎样来个落地前滚翻的时候，那条狼狗狂叫起来。

卫一剑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犹豫了，马上松手，往下一跳，落地一滚，感觉自己的左手在触地的一瞬间，骨折了。来不及感受疼痛，他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刚站稳，就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以及一阵狂暴的脚步声向他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