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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我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写这篇文章的。因为大学的生活,才使我重新走进那悲凉但又充满真情、刻骨铭心的记忆里,只觉得沧桑、凄婉时刻在揪着我那颗忏悔的心,于是便有了这篇《一束心泪祭小妹》。 八年前那个黑色的七月,使我年轻的生命一下子跌到了人生的低谷,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全化为肥皂泡无情的破碎了。仅仅两分之差,大学那高高的门槛便断然将我拒之门外。我一下子呆了,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即将到来的一系列的打击。 我家在鲁南一个偏远的山村,村中人家大多十分贫困,我家也不例外。母亲有病没有去医治,小妹学习很好却含泪辍学,仅仅是为了省钱给我上大学。可我却让他们失望了。 父母并没有打我、骂我,小妹也无一句怨言,但他们的沉默和那忧郁的面容却更让我难受,一连几天,我都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小妹在旁流着泪陪我,我不知该如何向小妹交待: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正值读书之季,可为了我,她却只有在家以柔弱的双肩扛负家的沉重。 看着她黑瘦的脸庞,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小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拉着我的手说:“哥,要不咱再复读一年吧?!”听到复读,我来了气,一下甩开他的手,大声嚷道:“复读复读,我已经复读一年了!”刹那间,心中的烦恼、郁闷,莫名其妙的转化为一种仇恨,我恨书,恨那些不能给小妹以慰籍、不能给我家带来幸运、带来希望的书。 我拖出上学时用的书,我要烧掉它们,永远的烧掉它们。小妹上前拉我,我粗暴的推开她,她就去抢那些烧着的书,不管火焰的炙热,也不顾火烧的灼痛。我拉开她,她又挣扎着扑过去,我紧紧地抱住她。她哭叫着:“不可以,不可以,这书不是你一个人的,是咱全家的!”我猛然惊起小妹是被迫辍学的,她对书的感情有谁能明了?只有她以前用过至今仍保存完好和我用的破旧的书而又被她精心包装的书才能说明一切。我干了一件大蠢事,我发疯似的跑到野外,面对着灰蒙蒙的天空:为什么,为什么……就在这年冬天,我参军去了大西北,离开了家,离开了小妹。 我入伍后第二年,看到班长考上军校那喜滋滋的样子,那未圆的大学梦又在我心中交错,只因当年的诱惑并未完全消失,这种想法也在一次写信中无意透漏给了小妹。 没过多久,小妹却给我送书来了。她提着一个与她瘦小身材极不相符的大提包,脸色苍白。见到我,她的双眼泛出光彩:“哥,我给你送书来了。”这就是我那曾经因为书而伤害过的小妹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带她到班里让她休息,她却连椅子也没坐便一边往外拿一边问:“哥,你看这本有用么?这本呢……”望着她那瘦削苍白的脸和那因抢火中书而留下伤疤的手,我眼睛润湿了。不经意间,我触摸到小妹的书包——沉沉的,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令我永生难忘:几个干裂的杂面馒头,几根大葱,还有家里腌的咸菜…… 我留着泪没吭声:这就是我最最可爱的小妹这几天的饭菜?我无法想象我柔弱的小妹一路上所经受的磨难和痛楚,无法弄明白一个16岁的女孩,是如何背着一大提包书从鲁南来到这新疆马兰戈壁的…… 临上火车时,小妹轻轻告诉我:“哥,收到你的信时,已过了二十多天了,娘要把书给你寄来,我怕你急用,便给你送来了。”并要求我考上军校后一定把录取通知书拿给她看看,我拍着胸脯郑重答应了。没想到,这竟是我和小妹的最后一别,她的心愿也变成了遗愿。 就在这一年八月,我考入了南京的一所军校,由于回不了家,我将录取通知书复印了一份,但没给她寄去,只给她寄了报喜信。我要将通知书亲手交给小妹,那样她会更高兴。寒假时,我兴冲冲的赶回家,可迎接我的却是……,边框插满白花的小妹的像片。小妹,我日夜思念的小妹,怎么会到另一个世界去呢??母亲带着我来到野外的一座孤坟前,说这就是你咱家丫头,凄婉悲伤充满我的内心,我不相信这孤坟里埋的是我活生生的小妹,我不相信她年轻的生命会走向终结。母亲告诉我,小妹给我送书前已查出了白血病,但她坚持要去,说这可能是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路费是借来给她治病的钱……临死前,她手中还拿着我的报喜信,念叨着:“哥咋还不把通知书寄回来呢?咋不呢?……”我的泪流干了,只有痛苦和忏悔。我把那张复印的通知书和准备送给小妹的一套路遥文集一齐烧掉了,在漫天飞舞的纸灰中,我看到了小妹手捧通知书的灿烂笑容…… 以后每次回家,我都要去陪小妹聊天,给她讲述我在学校读书的故事。 我的小妹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雪君,白雪的雪,君子兰的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