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雁无伤 汽车消失,港口消失,陆地消失,他消失,我消失。 一 樊末觉得自己在这个城市里明明灭灭。 是否离开,其实不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关键是来过。每当樊末望着宁化路上同样明明灭灭的霓虹灯时,她就能感觉自己是这个城市的一份子,比起沙砾大海之间,来得要伟岸得多。 二 千万不要爱上棋手,他们冷静而自负,他们手指上燃着烟心里面没有你,他们常年保持坐姿到了四十岁就会很老态,爱情需要的可全然不是这样。在樊末一边搅着咖啡,一边和黎小敏表达自己对平原的好感时,黎小敏非常激动地驳斥了她,那高昂的声音彻底打破了勺与杯之间和谐而好听的铛铛声。 这个城市的淑女们似乎成立了某个集团,可能所有的城市都是一样,大家不约而同地喝咖啡做瑜珈偶尔听听音乐会。她们看起来有点冷傲,而内心绝对在觊觎一切即发的爱情。 樊末发现自己有点醉,暗恋大多始于女方,任何女人风情万种的娇羞或者眉目流转的生动都该有个缘由,比如平原发现樊末可爱的时候,樊末已经找到了那个缘由。 他就坐在那里,掂量着如何开始一盘棋。对弈者也只安静地等着,仿佛已经习惯了什么似的。他只盯着棋盘正中的天元,目光咄咄。 三 樊末特意把她的周末休闲选在城市里唯一一家棋坊的想法,似乎来得有点鬼使神差。那天樊末和黎小敏正走在阳光遍布的香椿路上,路面上很喧嚣,小贩们在那天更加肆意起来,烟草辛辣的味道和几近鼎沸的人声让樊末非常思念某种安静的声音。在樊末看来,死寂并不是安静的一种,那些动荡之前的蠢蠢声,会让人压抑起来,几近疯掉,若有一些规则的清脆的响动,才是最幸福的催眠,比如喝咖啡时搅动勺子,或者把风铃系在风口,或者——去棋坊听听棋。 她记得平原下棋的声音,一直记得,这种清晰甚至超出了平原那略带磁性的嗓音。樊末在盯着自己的白底碎花连衣裙走出棋坊的时候,平原跟在后面一个“喂”字便叫住了她,她回头,他微笑,这时候那个寂静下午一直没动的香椿树梢略略摆动了一下。 四 平原似有些得意地把那粒放在天元上的棋下出了声音,所以樊末看见了这个干净而美好的男人。黎小敏正在对面喋喋讲述着宁化路Balenciaga女装减价的事情。樊末每隔三秒点一下头,她的注意力全部落在这个第一步棋就落在天元上的男人,像在看着自己的命运一般,看出了神。 “我不觉得想象有什么不对,这是能使我快乐的寂寞小秘密。”樊末此时想起了自己曾说过的一句话,便大胆地心驰神往起来,这让她周身遍布了风情,从而发出某种典雅柔和的蓝色光线。当然,这种光只被平原捕捉到,并且反馈回来一个微笑。 五 “我只是觉得被欣赏了,第一步便走天元是件冒险的事情。下天元围不到实地,只能震慑全局,牵一发而动全身。后面都要走好,才是全盘的胜利。再说,你的连衣裙很好看。” 樊末和平原说,第一次看见下棋如此不专心的人,又问他为什么要给她那个微笑。后来樊末才把这个回答重新拾起并且仔细品味了一番,于是在爱过之后释然了。那时她只是陶醉于他对她连衣裙的夸赞,人如衣,樊末绝对相信这件裙子已经充分暴露了自己性格里的可取之处。 六 故事行进得好像一切有点浪漫的爱情故事。樊末相继得到了香水百合和玫瑰以及一枚铂金指环。 有人说女人从恋情当中获取的快乐多半是来自对于婚姻的憧憬,樊末自然不能逃脱。她在一次外出采稿的飞机上特别注意了朝阳与流云,注意了天空的颜色和风的声音,还有整个在身边渐渐消失的世界,忽然开始刻骨地想念起平原。樊末与平原,这是应该彼此分享生活的两个名字。 七 因此,樊末失去了平原。这个男人对于婚姻的恐惧让他在爱里难以正视樊末。 樊末说我们一起乘飞机旅行一次吧。机舱里的灯都关上的时候,樊末闭上眼睛,平原在她的耳边说你身上的漂泊气息,还有你的眼睛,让你不属于这个城市,婚姻维持不了你的气息,别让它伤了你。樊末悄悄笑了一声,说你会陪我整个航程,而不是一生。 “在坚实的大地上,仰望自己的梦想。我们过着无从选择的生活。”樊末在旅行归来的时候,叫来黎小敏,给她念了自己日记里的一句话。黎小敏说樊末啊樊末,明天去听柴可夫斯基的音乐会。 八 南方的冬天下起雪。樊末裹在毛绒围巾里,打开来自平原的贺卡。 “樊末你是我的天元。我只是善于起步,而无法通观全局。” 有什么地方是我们能够真正停留下来的呢。如果一盘棋打乱了重下,谁也找不到那个曾经落在天元上的棋子,还有它被掷下时的清脆声音。 樊末对自己微笑,爱情的森林在薄雪的覆盖下仿若消失。 2005年10月20日 ※※※※※※ ![]() 《爱尔兰的雪》 请到无伤博客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