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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灰明白，在那场洪水到来之前，本来是有征兆的。当时他和咿咿依偎在柳树下，柳树的柔枝轻抚着咿咿的脸庞，月光照耀着平静的河水，时而听见鱼儿跃出水面。他觉得有点不对，那些鱼儿争先恐后的，好像不太安分。

不一会，咿咿发现蚂蚁搬家，老老少少背的背，驮的驮，抬的抬。咿咿就说：灰灰，要涨大水啊！

听咿咿多少有些惊恐的声调，灰灰觉得她太夸张了。涨大水什么季节？夏天嘛。都已经深秋了，哪来什么大水啊。这些蚂蚁也太胆小了，听见风就是雨，连更连夜肩挑背磨的，涨点秋水都吓成这样子了。

灰灰搂着咿咿，亲了亲她的小耳朵，说：我倒希望涨大水呵。

咿咿奇怪，偏着脑袋问：噫，你还喜欢涨大水？你不怕我们的家。。。。。。

灰灰说：怕什么？我会游泳嘛，你伏在我背上，随着波浪一路流浪，说不定还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地方安家哩，嘿嘿。

咿咿知道灰灰喜欢说些稀奇古怪的话逗她玩，便撒娇似的说：不嘛不嘛，不要流浪嘛。她一边说一边拔拉他的胡须。

说起流浪，灰灰就想起和嘿嘿在一起的日子了，他们闲着无事的时候最喜欢谈论的就是结伴而行四处流浪了。灰灰觉得天涯海角四海为家，那真是了无牵挂的潇洒。

可如今与咿咿结婚后，奇怪的是这流浪的想法并没有因为咿咿的温柔而停止。他知道，自己爱咿咿，胜过爱自己，所以他特别希望能够陪着她浪迹天涯。但这太古怪的想法，他不敢给咿咿明说，担心吓着娇弱而满足的咿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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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直到结束自己生命的那一时刻，他才领悟到其实流浪早就开始了，从不可选择的出生到可以选择的死亡，不就是一次漫无目的的流浪吗？也许正是基于这个看法，灰灰才作出了自杀的决定。

和咿咿最后相依柳树下的这一夜，上半夜还是月朗星稀，下半夜就乌云翻滚雷声隐隐了。灰灰沉浸在大自然这奇妙的变化中，而咿咿紧紧地抱着他，显得有些害怕。

咿咿嘟哝着要回洞子里去，灰灰说难得看到这样美妙的奇观，咿咿也就不再坚持了。灰灰后来想起自己的任性就后悔，也许应该听从咿咿的意见，回到洞子里去。

正当他们一边说着闲话一边欣赏着天空乌云漫卷的时候，桥上一男一女争吵了起来，男的粗声粗气，女的尖着嗓子。具体争吵些什么，灰灰和咿咿都不明白，但感觉得出那一份水火不容的矛盾。

灰灰想起这一对男女最初坐在桥边的那种亲密无间的缠绵，想起自己曾经对他们的艳羡，就皱着眉头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呢？

咿咿则很是担心地问：灰灰，我们以后不会像他们这样吧？

灰灰一把搂过咿咿，深情地望着她的眼睛，说：咿咿，不会的不会的！

抚摸着咿咿柔顺的毛发，灰灰感觉到咿咿温暖的身子骨，像一团火焰，在他怀里轻轻的颤抖着，他的心脏也随之跳得格外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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咿咿终于被吓得惊叫起来！想到这点，灰灰就很难过。在一遍又一遍寻找咿咿的途中，灰灰脑子里全是咿咿双手捂着耳朵张嘴尖叫的惊恐模样。

那男人一巴掌扇在女子脸上，女子脑袋一偏，大哭起来。这时的咿咿还只是跟着脑袋一偏，把头深深地埋在灰灰怀里，呜呜哭泣，过了好一阵才抬起一双泪眼。灰灰帮她擦干泪水，抚摸着她的脊背安慰她。

后来，后来，灰灰想起都害怕。

后来，那男人气冲冲地走了，女子就坐在桥上哭。先是哇哇哇，声音很大。可能嗓子哭坏了吧，后来就只是呜呜呜呜了。再后来连呜呜呜都呜呜不出了，只是抽泣着，哽咽着。到最后竟然时而自言自语，时而哈哈大笑。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像是疯话。而那笑声听起来特别放肆，特别疯狂，让灰灰觉得毛骨悚然。

咿咿倒不觉得那笑声有什么恐怖，她反问道：难道你听不出她笑声中的痛苦吗？

后来，那女子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她坐着，只是坐着，像一坨石头那样静静地沐浴在时隐时现的月光里。

当她的身子很僵硬地站起来，转身面朝河面的时候，咿咿就惊得张开了嘴。那一声令灰灰心疼的惊叫，是伴随着女子往桥下纵身一跳发出来的。

然后，听见入水的一声闷响。河水咕咚一阵子，又恢复了平静，又能听见那些不安分的鱼跃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