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灰灰放了行李，准备在柳树根旁一块石头底下挖洞。这是他很早以前就看中的地方。母亲嘱咐过他，必须赶在天亮之前把洞挖好，否则就不吉利。吉不吉利，灰灰不在意，只是觉得白天挖洞很危险。半个身子钻在洞穴里，尾巴露在洞外，别的动物只需抓住尾巴一拖，后果肯定严重啦。

但这时灰灰听见桥上有人说话，往上望去，四条腿悬着，看不清人长得什么样。听了一会，明白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坐在桥上聊天。聊些什么，灰灰实在听不懂。虽然听不懂，可他还是不敢开始自己的工作，他担心爪子和泥土的摩擦声惊了桥上的两位。所以，灰灰就只能呆呆地坐着，看天上的一弯月牙。月牙早就离开了柳树梢头，穿云拨雾，从从容容地游移在无边无际的寥廓。

等啊等啊，等到月儿快西沉了，等到青蛙们的叫声渐渐停息了，灰灰也没能等到这一男一女的离去。他不知道人类为什么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话说不完，就此请教过嘿嘿，聪明的嘿嘿也说想不明白。

如果不是嘿嘿的到来，灰灰很可能就放弃这儿了。嘿嘿是说过要来看看灰灰的新家，但灰灰没想到会是这个时候。后来，在嘿嘿的帮助下，灰灰终于成功地建好了自己的新家。单凭这一点，灰灰就忘不了嘿嘿诚挚的友谊。

为了把桥上的男女引开，灰灰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什么可行的办法。

嘿嘿灵机一动，爬上桥面，竖起身子叽叽咕咕乱叫。那一男一女回头看了一下，却不屑于顾地继续说他们的话。怎么办？嘿嘿鼓起勇气悄悄的爬到他们身边，然后狠狠地咬了一口那男人的手。男人痛得哎哟直叫。他还以为是女人咬了他，所以就大声地呵斥道：你要咬，也莫这样拼命啊！

往后的日子，每每说起这一节，嘿嘿总是洋洋得意。而灰灰纳闷的是那被咬的男人怎么会分辩不清呢，难怪他们后来会有那样的结局，唉，看来人类比老鼠也聪明不到哪儿去。

5

灰灰在前面使劲地挖洞，嘿嘿在后面把泥土运出洞子。

想起妈妈教他第一次挖洞的情景：妈妈先挖了个半截洞子，然后叫他进去尝试，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骇得他退了出来；妈妈生气了，骂他没出息，他只好颤颤抖抖地再进去，索性闭了眼，埋头一阵鼓捣；结果，当他带着流血的爪子从洞子出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学会了这项据说是所有老鼠安身立命的必要本事。

但不管妈妈如何的夸奖他，如何的称赞他，他的脑子里完全没有一点自豪和骄傲，他只是想起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老鼠非得住在洞子里？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他不敢请教任何老鼠，包括嘿嘿，他知道，话一出口，谁都会把他当成老鼠王国的头号傻子。

洞子左弯右拐，足够曲折而宽敞了。灰灰一边挖就一边想，第一进作客厅，第二进作餐厅兼储藏室，第三进作卧室。

可嘿嘿认为，第二进应该作卧室，第三进作餐厅兼储藏室才对，他的理由是，储藏室设在中间，无论是睡觉还是会客，都能闻到那股储藏室特有的霉味，很没情调，何况所有老鼠家都这样啊。

灰灰想想，说；嘿嘿，你说得有道理，但我睡觉梦多，睡得不安稳啊，稍有动静就会醒来，这一醒了，就很不容易再入睡嘛，而且以后难免不失眠的。

嘿嘿早听过灰灰关于一只老鼠总会让另一只老鼠失眠的理论，这就借此取笑道：灰灰老弟啊，莫非现在就有哪只母老鼠让你失眠啦？是不是那只叫咿咿的小老鼠？你们两个倒很般配嘛，嘿嘿。

6

洞子挖好，天还没亮。灰灰和嘿嘿便这样躺在客厅里说了很久的话。

当他们觉得肚子饿得实在不行的时候，才爬出洞子，到河边去洗洗面目手足。河水清澈如镜，借着朦胧的晨光，他们瞧见水面上荡漾着的两只老鼠灰头土脸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了。

灰灰后来选择自杀地点的时候，就首先想到了河边。为什么会首先想到河边呢？可能就因为他喜欢看着自己的模样在柔柔的河水里荡漾。

嘿嘿说：我们下去游游泳吧。

灰灰说：还是先回家吃饱了再来吧。

但是，等他们吃饱了再来的时候，天上的云雾已经散开，一轮红日升起在对岸的树丛，树丛里飞出成百上千只鸟，他们鸣叫着盘旋着，那情景让灰灰看得出了神。

突然，嘿嘿拉着他没命地奔跑，连滚带爬地钻进洞子，瘫在客厅里了，灰灰还不明白怎么回事。

嘿嘿说：你不要命啦？我叫你叫了无数声，你那耳朵就是听不见？

灰灰感慨道：唉，要是能够变成一只飞鸟该多好啊！

嘿嘿说：你呀，就喜欢幻想！我看，在你还没变成鸟之前，恐怕早就没命了。难道你真的没看见那两个举着鱼杆来的人？

灰灰泪眼朦胧地说：真的，嘿嘿，如果能够变成一只鸟，哪怕只是飞那么一阵子，死了也值得啊！

嘿嘿说：你的这个想法倒让我想起一个传说。。。。。。

灰灰好奇地问：什么传说？是关于飞鸟的？

嘿嘿说：我是听我爷爷讲的，我爷爷呢，也是听他爷爷讲的，说很久很久以前我们老鼠长有翅膀，既能在陆地上跑，又能在天上飞。。。。。。

灰灰抢过话头，说：我也听说过，但是并不像你说的那样，而是很久很久以前，我们老鼠王国出过一个叫飞鼠的大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