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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凝心恨愁肠苦,黯然魂断离人结。(上)
南乡子 往事已成风,泪水涟漪暗恨增。莫道瑶弦频寄怨,铮铮。轻拢涩涩慢挑绷。 魂断有谁称,柳叶如昔凤宇更。今夜残红纷落处,声声。赤血丹心油碱烹。 随着欢舞的人群大军浩浩荡荡的进入了城中,按着历来的规矩沈昱是免不了受一番侮辱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在加速跳动,自己的脸象烙铁一样炙热。 在五凤楼前他见到了他那位慈爱的父亲,他的心为之一颤。一路的风尘使父亲变得苍老憔悴了许多,眼睛也是红红的含着一汪清泪。看到这里沈昱的心都快要碎了。“陪同”他们的是郑王朝得胜之师,他们个个是风华精壮的青年,他们是胜利者自然是精气十足、英姿勃发,他们的精神也自然不同于沈昱。他们在等待着他们所认为的生命中的无上光荣的时刻的到来,这种无上的光荣使他们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状态,或许受他们眼中的最高统治者的接见真的是一种值得自己一生夸耀的事实;然而在这之前沈氏父子又何尝不是沈氏疆域中的神?但如今呢?除了少数几个好奇的人以外又有谁会去注意他们?即使是注意又何尝不是一种蔑视的目光? 人,又何尝不是一种可悲的动物。在这心灵上受到极大伤害的时刻,沈昱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他那种强烈的自尊使他倍受折磨。 御殿之上的郑王正在大加褒奖出征将士,彼时傅博明早已将出征沈氏得胜回朝的情形一一上奏,接着又献上所得之物、降将、降臣、并俘虏的名单。 郑王一一看过频频点头笑道:“傅卿家此次凯旋功不可没,传朕旨意次明珠千斛,绢绸百匹,进封辅国大将军。工部尚书白冕!” “臣在。” “从今日起在京中则良处建辅国将军府。” “臣遵旨。” 傅博明听了忙叩谢皇恩。接着郑王有分封了其余主讲,随后又宣程启铜等一十六名降将上殿面圣。郑王对程启铜可谓格外看重,当即就封程启铜为将军,其余人等也各有官职。 一干结束之后方命人道:“传沈氏父子上殿。” 话音刚落早有内监喊道:“圣上有旨传沈军成沈昱父子上殿。” 早有侍卫过来欲押二人上殿,沈昱见了眼波冷冷一扫道:“不敢劳动各位,我自己会走。” 沈军成见了不由得心中一沉伸手拉了沈昱的手用力捏了一下,沈昱回头看时间沈军成向他惨然一笑进而又微微摇了摇头。沈昱的心突地一颤:天,我是无所谓生死的,但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给父王带来杀身之祸;沈昱阿沈昱你已经十五岁了怎么还这么感情用事,从小到大父王一直为你处处留心时时在意,可你呢...你难道就不为他有所着想么?沈昱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沈军成:父皇为了你我会放弃一切,乃至尊严......想到这里沈昱缓了缓心绪、稳了稳心神随众人走上金殿。 也许从有阶级开始便有了这些摧残人性的仪式。自古以来受降仪式大可概括为如下几点:一.献祭,二.露布,三.受降;不过沈氏父子并没有完全经历这些过程。因为郑王要树立他明君贤主的风范所以他免去了献祭的过程,又吩咐手下人不许露布;然而此时露不露布也无关痛痒了,世人都已知道沈家已灭,沈氏父子已是亡国奴,郑王所作的一切只是为自己赢得宽厚仁慈的声誉并不能减轻沈氏父子心中的痛苦。 胜利者总是众人的宠儿,而败者也只能黯然销魂。 沈昱感到一种无穷的力量挤压着他的胸膛,使他全身热血沸腾他快为这种力量所吞噬,他已经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他的脸在发烧他的心在加速跳动,他感到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炸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上金殿的。 坐在正位上的郑王心中自有一番心思,他现在已对沈昱产生了兴趣,他觉得李杨二人说的方法似乎可行。 也就在这时沈氏父子已走上金殿。沈军成虽然心中有无限痛苦但他是畏惧死亡的人,更确切的说他心中清楚自己乃至周围所处的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但他不会为此抗争,他应该属于亡国之君的第二种默默的活着甚至于沉默到千秋史册上再也找不到他的一丝痕迹、一点踪影,但天叫心愿与身违,他今生今世也难再过平凡人的生活。 沈军成心中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他要活下来所以他向郑王下跪;然而沈昱不同,沈昱的心中没有屈于人下的经历、没有卑躬屈膝的性情,如果说天生不屈与人下的人是他也不为过。这种屈辱感萦绕在他的周围,让他的灵魂为之颤抖;他在金殿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又能做什么呢?他带着一种清冷蔑视的目光扫了扫坐在正位上的郑王一股无名的烈火在心中燃烧;要么生存、要么死亡,我做何取舍? 然而他也不能立而不动,他最先是很自然的向郑王行了晚辈的礼节,然而行完了呢?从某种程度上讲以他原先的身份作为晚辈的他是无需对长辈下跪的,但俘虏不同,局面似乎僵住了;跪在一旁的沈军成早已热汗淋漓,他如何能不担心沈昱的安危呢?他现在已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只要沈昱能够平安自己的生命又有何所惜?他用手轻轻拉了拉沈昱的衣襟,这种看似微小的动作却能改变人的命运,沈昱的心像被万蚁叮咬一般痛苦,但是身为人子的他当然知道父亲那一微小动作的用意;他真的想痛骂郑王然后撞柱而死,使这种看似吉祥的日子产生血光之灾。也许沈氏父子真的是权力祭台上的供品,也许成功选择了郑王、沈氏父子不可避免地成为悲剧性的人物,但任何的“也许”都不能改变沈昱那原本高贵的心性;失败者并不一定都是被人唾弃、怜惜的,然而失败者就没有让人佩服的一面么?沈昱的心跳速度都已经达到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地步,他双膝颤了几次最终还是软了下来,拜倒在胜利者的脚下,为了亲情他彻底放弃了尊严...... 也就是在跪下的那一刻,他感到时间已经凝滞不前——一切都定格在他自尊防线彻底崩溃的那一刻,他的心都快要碎了......泪水在眼眶处打转,平生第一次自心中落泪这既不代表悲伤也不代表懦弱,这是一种屈辱的泪,他感到一阵阵撕心裂肺般的剧痛、他似乎挨到了生命终止的时刻,他似乎触摸到了从胸膛里喷溅出来的热血。他感到全身无力、四肢绵软。“难道我真的是一只被专门人饲养并且还不允许随便走动,最后被无辜宰杀的牲畜么?难道就该真的放弃属于我的一切么?难道...”沈昱暗暗的想着。 而此时坐在正位上一只未开口的郑王的脸上却显现出一丝淡淡的不易为人所察觉的惬意的笑。郑王的心中已经对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似乎觉得这种冷峻目光、这样清俊的身影似曾相识;那种若近若疏的感觉让郑王心中萌生了另一种情感——怜爱、或者更应该说是恻隐之心。如果说最初他希望沈昱在金殿之上公然反抗的话,那么后来他却没有这种心思、换而变成希望他能够忍受着一切来保住自己的性命。但郑王毕竟是一位出色的帝王,他不会有太多或太久的仁慈;为君者就应该有所忍有所不忍,有所仁有所不仁;也就是在沈昱跪下的那一刻,他的仁又没了,他似乎又恢复了帝王的理智,他心中已深深地认定李傅秋所说的策略,沈昱会“自然”死亡的,或者更应该说是咎由自取、自我了结。他在等这一天的来到,日子还长着呢...... 痛苦、屈辱、无助,这一切的一切像混沌,不!更确切的说是未分开的天地,没有日月星辰的宇宙;这一切包裹着沈氏父子,让他们现在乃至以后都无法解脱...... 然而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