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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砍两刀走淫]
想来猪这一生着实不怎么济,活过三岁的猪算是猪们的遗老,不是怪物就是变种——据说有一种袖珍的猪长的跟哈巴狗一样可人;而广东人把满月的小猪褪了毛放油锅里煎炸,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了;啸傲山林的野猪或者可呈一时之勇,终究逃不脱猎人的铅弹,几有幸存者,到头来还是成了其它凶猛动物口中最后的享宴。 其实猪也曾经辉煌过,想当年就有猪们披红挂彩地站在人堆里满脸流油地“遥想公谨当年”,而猪无能宁可不做神仙也甘愿女人跨下之辱,乐得个大头小头一起发达。这是神话,美好的愿望罢了,没有什么道理。可确实就有人甘愿做猪的,并且堂而皇之、并且大言不惭、并且信誓旦旦、并且一做就是几十年最后干脆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那不是人的人。当然,这样的猪要生得逢时,还要恰如其分,譬如1960年代初、譬如1980年代末、又譬如某某戴着桂冠的甲猪乙猪丙猪。 一般说自打有猪那天起便有了屠夫,好象这话也不尽然。1960年代的屠夫是那个时代很热门的职业,因为猪们很值钱,还因为猪们有些傲慢,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已经绑缚了猪们反绑缚了去。乡人养了一年的猪,冬腊月吭哧吭哧赶到街市上卖了去,再割上一小块猪肚皮上的肥肉,算是过年了。至于说到猪下水之类的残羹确乎有点奢侈,据说那已经不是什么底层人的专利,杜老爷子的“朱门酒肉臭”里的一个“臭”字说的岂至是一头猪耳。仿佛现如今的馆子里很时兴的烹饪手艺就是化腐臭为浓香。有朋友说吃猪大肠是有讲究的,问其究竟,答曰:不净。此不净乃不干净也,不是说那大肠洗的不干净,而是说那大肠洗的太干净了没了大肠原来的味道,所以正宗的食法要求大肠不净。这恐怕是连猪们也会得意得大笑三声的。 前两年一部《阳光灿烂猪八戒》终于把猪们的形象烘托得高大起来。不能说那是喜剧,我就不这样认为。人之作崇多是潜意识在作崇,为什么猪八戒那么可爱,因为简单?所谓单纯而后淳朴?这恐怕连导演大人自己都未必想那么深刻的,我敢打赌。这样说并非我们的导演本身不具备这样的素养,实在是他或她在做这样的节目的时候,被某些东西驱使了,这个东西他或她一时半会或者真的还没明白过来或者不便明白过来,猪们就已经铺天盖地地成为有闲人士茶余饭后的点心了。当然这道猪点心绝对比猪下水味更美更令人不能释然。 过去我们喜欢思考:生存意义。后来把这些思考的人化成了两拨,一拨叫无产阶级,一拨叫资产阶级。但不管是无产阶级还是资产阶级,凡是思考的都叫哲学家。本屠户小的时候比较崇拜哲学家,并且想当然地认为哲学家放屁都跟猪屁似的。 一般说猪们是不思考的,但人就是离不开猪,把猪头献给祖宗,谓之牺牲,祭祀用;把猪屁股送给上司,谓之礼品,贿赂用;最后把猪大肠放水里划拉划拉便满世界唤朋友过来喝酒,谓之涮锅,沟通用。 现代猪们已经很有时代特点了,基本上都是工业化饲养,齐刷刷的一排整洁的房子,比其某些贫困山区的民宅高级的多,喝的是自来水,吃的是配置食品,绝对均衡。本屠户在太行山区和黄土高原混营生的时候,很多农民朋友喝的是又酸又涩的硬水,一天吃两餐饭,能吃饱已属不易,更别说什么蛋白质、无机盐和矿物质比例了。猪们过得是越来越安逸,肉越来越多,可是寿命越来越短,浓缩饲料把他们过早地送到屠刀下面,让人在面对那一群可爱的猪宝宝陡生英年早逝的感慨。而在很多恶劣环境下不屈生存的人们,肉越来越少,而骨头却越来越硬,他们站立在天地间,看日薄西山的悲壮。 我们曾经就是他们中的一分子,而我们已经不太习惯看日出日落了;我们在温壤里无病呻吟;我们在BBS上做猪,一头耀武扬威的猪,一头没有忧患的猪,一头脑肥肠满的猪;我们很自得,因为我们是猪。 本屠户很幸运地从一头猪蜕变成一个屠户,在这个猪多于人的时代,屠户这营生前景看好! [屠夫:砍一刀走淫] 湖南卫视《故事背后》7月19日晚播出了一个屠夫的故事。 该屠夫1989年北大中文系毕业,然后就奇怪地失业了,失业之后操刀宰猪,好像也没什么不妥,相对于很大一批无猪可宰或非但无猪可宰反而被那猪咬了老二辈,该屠夫也算幸运并幸运无其倍。 做这档节目的人,未必是什么先知,不过是一个土八瓣的傻妞儿。本屠户敢打赌,她压根儿不明白1989年是个什么概念——她之好奇在于北大与屠夫之间的滑稽关系,并且深以为然地想像这么一个屠夫何以屠夫来着。 傻妞的不解可以理解,观众的不解也可理解。因为1989年毕竟只适于少数派——他们在时间的行进中,不期然而然地遇到了阻隔,然后被快速淹没在一片集体无意识里。 一档稀松平常的电视节目,允许偏颇,管中窥豹,略见一斑也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也罢,一时一事没有什么了不起。盲人摸象,摸啥象啥。可搞的永远是见斑不见豹,见叶不见山,弄得大象四不象那就成问题了。 湖南卫视试图用一个屠夫让人想起北大与屠夫的非一般的辩证关系,其结果使很多1989年的哥们想起了另外的东西。 光通过镜片时有折射、散射、反射等现象,所以戴眼镜看东西得到的印象总是多多少少被扭曲,要是扭曲常了成自然,把眼珠子也拐嗒地扭曲了就比较惨,而长此以往把心眼儿再扭曲了那就真操蛋了——应了以曲为美,直则无姿咧。但话又说回来,歪看歪有理,歪侃有歪理,个中曲直,也在于谁看。 湖南卫视看到了什么,本屠户大概也许想当然的不知道,或也知道。但我希望至少有人知道,1989年的北大和那个沦为屠夫的屠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