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漾的紫薇

文/梦得秋水天

傍晚的一场暴雨冲走了夏日的酷暑，把混浊的天空冲刷得格外明净清朗。街道两旁古朴光洁的紫薇树伸出柔软的枝条，一串串紫色的小花仍用细嫩的褶皱噙着晶莹的雨珠。清凉的空气里弥漫着紫薇散发的幽幽清香。

我又行走于这条不知走过多少次通往岚宿舍的林荫小道。认识岚快两年了，她有紫薇一样的芳香，紫薇花一样的平凡漂亮，还有夏日紫薇的热情奔放。我们俩常并肩走在这幽静的小路上，一片静谧中，悄声说出的话语，句句落在心头，水晶般清脆，彼此的回应令身旁的紫薇微笑得颤动。岚现在初中部任教，她对孩子们亲切和蔼，孩子们的心目中没有她作为一位老师的畏惧，只有大姐姐般贴心的温暖。

岚像以前一样伏在窗台前的书桌上用心地写着生活的一页一页。靠在台历边的那一盆兰花虽然没能开出金黄的小花，但丝毫不影响修长的兰叶显出的高雅。我静静地坐在靠墙的沙发上，欣赏着这一幅宁静的活生生的美丽图画，心里充满了遐想。突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有人来叫岚到学校传达室接个电话。岚回头对我抱歉地微微一笑，我明白她是叫我耐心地等候一会儿。我无聊地在房间里来回踱着，眼睛无意中瞄了一下书桌上的信笺，那信似乎只写了开头：“书君，你好。近日来我也想念你……”我心里咯噔一沉，一种猜疑嫉妒之心驱使我不由得凑上去想看个仔细“……不知你到了新的环境还能适应吗？你的身体比较瘦弱，要注意自己。……你在我的身边常会带给我惊喜，你不在我的身边又常让我牵挂，我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信写到这里嘎然而止，我的心也被这寥寥几行字拽入了冰寒的深渊。

我呆呆地怔在窗台边，窗台上月影里的几片仙人掌令人毛骨悚然，仿佛就是长满毛刺的手掌在搓揉着我的心。岚来了，仍然是那么的平静。她遇到这样的事也不显山露水？她如此的深沉让我有点害怕。她又冲我微微一笑，我觉得她的笑里带着一丝狡黠，对我似乎还有点嘲弄。“让你等久了，是以前的一位学生打来的，他今年考上了省城一所大学，非要感谢一番。”岚的脸上流露出得意的神色。你当然得意了。你的身边现在有个我陪你，远方还有另外一个他在等你，想到这里我的嘴角不由得泛出一丝冷笑。“你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脸色也不太好。”她走过来关切地问道。我看到她那副假惺惺地样子，有点好笑又有点厌恶。“哦，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头有点不舒服，我要走了。”我慌忙地扯过一片假话来遮掩自己难看的脸色。还没等她来得及反应过来，我就夺门而逃。

我狂奔在那条来时的林荫小道，路边的紫薇被我的脚步惊恐得颤动不已，但它们还似乎不忘记对我进行一番嘲笑。我凌乱的心情就如这散乱的脚步，她一个又一个的虚伪温情，一个又一个离开她的理由闪过我心头。

我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关在房子里，怕自己的脆弱心灵再受到什么伤害。这几天，岚几乎每天都来，但我总是竭力地躲避她的话语，她的神色有时也不禁为我迷茫。一个愚蠢的决心在怂恿着我，面对着她，我不想再逃避，不想再煎熬这样的痛苦，要与她明白地作个分手。我用一夜的时间写了一封长长的分别信，里面有我的痛苦，也有我对她的尖酸挖苦。我满意地把厚厚的信揣在口袋，不由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到马上就要与她分手，心里一下子解脱了许多。我站起身正想打开门，门却被岚从外面推开了。“今天你的气色好点了，准备出去散散心吗？那也好，我正好陪陪你。”她边说边爱怜地抚弄我略显凌乱的头发。我轻轻地拂开她的手有点幸灾乐祸地说：“好吧，咱们出去好好地聊聊。”我在为我的阴谋暗自得意。

早晨，阳光在小道旁的紫薇上闪烁着点点金光，岚披肩的散发笼罩着一圈美丽的光环。我跟在她的后面懒散地挪动着步子，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她。迟疑的我，几次想在她的身后掏出那封凝聚着痛苦与挖苦的信，但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岚在前面兴奋地谈着令她得意的门生，脸上神采飞扬。她猛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对我说：“书君现在好了，学习很刻苦，成绩直线上升。我太高兴了！”“书君？”我又怔住了。“对呀，初一就在我的班里读书，这小家伙头脑很机灵，他独特的思维常给我带来惊喜。唉，这孩子也怪可怜的，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又常在外工作。身体瘦弱没人照顾，所以就到他外婆那里的学校读书了。这孩子开始去有点不适应，总是想着我。我就常常去信鼓励安慰他，现在终于好了，这学期还被学校里评为‘三好学生’。”说到这里，她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啊？”我心里不由得大叫一声。一种羞愧，内疚心情填满了我的心扉，火红的脸把那个紫薇映得更紫……

岚房间的狭窄仿佛特意地拉近了我与岚的心，她那颗纯洁善良的心在炽热着我。岚又出去接电话了，我把手伸出窗外，飞扬的白色碎片在风中犹如蝴蝶翩翩落在一丛丛紫薇花上，一串串开满枝条的紫色小花在充满阳光的风里荡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