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雪：春天的减法

□王冷阳

这来自天空的消息：披着时间的缁衣割下嘴唇

铺天盖地的吻，交给内心。雪避开雪：杀人的锋芒

覆盖灵魂的国土。一个人的疼痛降临到群峰之巅

生灵在花朵的崩溃中苏醒。这片面的雪，传统的白

仿如过世的荣光，暴力被拆成两截：舌头下的美学

花朵的敌人，降临到纸上。这不合逻辑的一降再降

使视觉获得春天神秘的斑点。场景在描述中隐退

一段因爱情而低回的音乐变得坚固，寒冷，拒绝生锈和抒情

我身体左侧的书，右边的怀念，胸部起伏的黑夜和山峦

像晚餐透过纸张和光线：一个抽烟的男人在画框中重生

徐徐降落的悼词，黯淡的景象屈从于命运喋喋不休的倾诉

并形成尖锐的眼泪和书写。无可救药的舞蹈家

依赖空气生成的纸张推动生活：有人从玫瑰丛中探出暧昧的表情

为歌声所埋没的耳朵在交谈融化之前，像雪花飘忽不定

肉体与肉体达成修辞的一部分：火点燃火，水漫过自身

把爱情欠下的帐单交由黑夜去偿还吧，如果此时的吻落在彼时的唇：

亡魂将挣脱言辞光滑的表面，晚节不保的春天同样经历

高不可及的坠落。一小片梦境擦亮的三月被压进枪膛

而谁是美学的射手，爱情的未亡人？一切的声音衰竭于心

犹若以两种速度播放的雪带给我清晰的教育：我看到的盐

并非来自大海。我睡过的夜晚像占线的春天充斥着忙音

那些陈旧的念头像梦中敲门的人有着水晶的品质

庸常的生命序列，一个人要把灵魂的侧影倒置为肉体本身

被高烧举起的情歌，旗帜一样高过月光，又被220伏的黑夜

引向天庭。三月漫过额头：肉质的月亮，春天的假钞

幸福是一杯清凉的水，传递着口渴的天气和怀乡病

而真正幸福的是那些树上的鸟，树下的虫豸，一遍遍在梦中做爱的花朵

浪迹天涯的游子，被句法转换的身影构成大地辽阔的唱片

那些消逝的、最初的欢乐凭借神的羽翼获得永生

雪回到伤口，构成心跳的减法：慢镜头的芭蕾，以死亡的速度

滑向春天的表情深处。像一个被押赴刑场的杀手：他绝望的回眸

构成腐烂的白光，放弃斧头和称颂。有如饥饿放弃胃

爱情放弃美丽的肉体：空茫的爱人有时胜过一个真实的神

雪携带的口音凭借谎言混迹于春天茫茫的教科书中

头顶旅途和风暴，近视的乡愁经由生理抵达万物的阴影

这夜晚的必修课，在光的品质破土之前，我已得到天空的肯定

2004年3月7日 SUN 甲申年二月十七  02：20—0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