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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淡芳残(中) 时至三更斗月宫已恢复了这些天以来所特有的那种平静。 夜,悲凉欲泣;帘外霏雨潺潺,秋风瑟瑟,那一滴滴直砸心头,那一声声直颤心魂。“当”窗禁不起那刚劲的寒气,一道锐剑直逼泪眼。好冷,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气息萦绕在沈昱的周围,让他无力挣扎无力反抗;有的只是默默承受,有的只是任人鱼肉。那股寒气将他深深的刺中,生拉硬拽的把他从沉醉中拖回到现实中来。 沈昱的叹了一口气,望那水风而闪烁不定的红烛出神:红烛你真的是替人垂泪到天明么?不你好自私好可耻你让人为你忧伤憔悴为你肝肠寸断,为你血水横流,可你呢?你却在那里奢华绮丽、暖玉温香、醉生梦死,你有何德何能拥此光芒普照一方?就算你光彩照人招风引蝶最终呢?坏不是落个烟消云散体成灰。也许明日便是蜡炬成灰之时、油尽灯枯之日。 沈昱想到忘情处不由得低声吟唱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 “壮士一去兮怎不还?” “什么?滢姐不复还已成定局,为何要问……” “不复还的是荆轲,怎不还的是你。说实话我不同意你所想的…… “为什么?难道可以东山再起么?” “东山再起虽不可能,可退居山林纵情山水也何尝不是一种乐趣。” “不愧是滢姐,名字是清澈的人也像山谷里的幽兰那样与世无争,可惜我毕竟不是幽兰,当然也不能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不过滢姐的美意沈昱心领了。” “你——算我白说。”真滢说罢转身往外便走。 “滢姐等等,有一件事还要烦请滢姐相助。” “什么?”真滢听了转回身来愣愣的望着沈昱。 沈昱没有说话,而是走进寝宫;不多时便从里面取出两只精雕细琢的檀香木锦盒来,一只上向白色珍珠、另一只上嵌五彩美玉,才刚走进便闻得馨香沁鼻。 沈昱缓了缓心绪,方才说道:“滢姐这两件东西是三个月前你转交给我的,三个月来我一直不理解母后为什么带着凌皇妃和御妹御弟离宫而去,现在我终于懂了,母后真的是有先见之明。这些是母后留下的我不忍也不愿它们被火烧化或落入他人之手,所以我希望你看在旧日的情分上代为保管,如果他年你与母后相遇请替我代为奉上……” “好,我答应你;只是这既是舅母留下的东西必定十分重要,你可曾打开看过?或许对我们有帮助也说不定。” “我看未必,倒弄得我一头雾水;是一支金銮铃,一只红玉环;那红玉环倒像是双口环的一半,怀有一纸花签,你来看看。” 说话间沈昱早打开了盒子,从中取出了花签递给了真滢,真滢轻轻打开花签只见上面有几行字:如城破,可寻带此红玉环之人,切记此环应带于身上可保性命无忧。 下面是一首词: 清平乐 破镜 月圆几度,劳燕东南步。纵使冰蟾因切除,孑立难寻归路。 为何故鹤鸣孤?相思泣血竹枯。醉里千愁万绪,醒来怨情谁诉。 “这是什么意思” “这…应该是一首情词诉说离愁别苦,可是这与我又有何关系呢?就是母后本身与父皇几十载情深意浓,所过的正是那种弱骨柔情、娇憨香浸的夫妻生活怎么会写出这种言语呢?真让我不敢再思不敢再想。好在如今这些故事对我来说已无意义可言了。现在我只希望你将它们好好保存,沈昱在这里谢过滢姐了。”说罢躬身一礼。 真滢见了忙拉住到:“何必呢?自家姐弟行这么大的礼,只是……万事珍重。” 说到此处真滢再也说不下去了,双手接了锦盒转身头也不会地走了出去…… 过不多时秋银、冬瑞二人走了进来向沈昱道:“殿下,郡主让我二人带她向您辞行。” “二位想来是随滢姐出城了?” “回殿下,正是要随郡主出城。” “代我向她道声珍重,同时我也希望你们能保她远走高飞;你们二位是宫里的一流好手,我信得过,千万珍重。” “是,谢殿下关心。我等定会保郡主安全。天色不早了,我等告退。”说罢二人行了礼也转身退了出去。 宫内又恢复了平静,静得让人发寒,静得让人心焦。 沈昱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望着系帘的金钩出神。风,又起了。沈昱慢慢地走到窗前向窗外望去:好黑沉的夜,一弯斜月惨淡的倾向天边,似乎在默默地承受这天犬的咬噬。院内那昨日初绽的秋艳也在这萧萧风雨中无力的任自己的青丝柔肌随之摇曳、消损、纷落,这又是怎样的一种孤寂呢?看到这里沈昱的心头当起一丝莫可名状的惆怅与迷惘。 是悲、是怨?是愁、是恨?是思、是念?眼前萦绕的是真滢杏衣逝过的身影,心中澎湃的是母后凝眉调弦的神情。心中有一团火。不!是油,在煎熬着他,是他无力呻吟、无力挣扎。苦涩,这种苦涩;郁闷,这种郁闷。 他快被这一切折磨得气息奄奄了。他应该一吐为快。他提笔在手写到: 百年长恨 其一:含悲未见午夜星,衾冷难销落魂英。深更惨淡寒风劲,半日才明唇齿青。 其二:冷冷残辉动窗影,斑斑暗烛映窗雯;倚栏独望帘外景,寒风斜月葬芳魂。 风,又是一股冷劲的风冲开了窗直向他掼来,打得他浑身发颤。他放下笔抬起头向四外望去,一切都是那么的空荡似乎诺大的宫中只他一人。清冷,是天?还是心?帘外霏微凄冷,帘内漏断衾残 “‘雨到深秋易作霖,潇潇难会此时心。’也许今夜便是我生命终止的时刻。唉!过了今夜便是他们全线进攻的时候,是什么声音这样凄切?哦是秋蝉的低吟,也许我该叫寒蛩了。‘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现在才明白宋玉的悲感并不为过......”一声声蝉的凄叫让沈昱的灵魂为之颤抖。 他抬起头向窗外望去:夜,深沉混沌分不清哪里有希望哪里有光明。报影无眠的沈昱陷入了深深的思虑中:十五年前他来到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似乎一切都该是习以为常;然而他又得到了什么呢?呼奴唤婢,锦衣玉食么?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生幸福么?这样的人生这样的命运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该做些什么呢?难道我要向那些先朝历代的王国之君那样跪倒在死亡面前,苦苦地为自己能得到生的权利而摇尾乞怜、默默祈祷么?不!或许我是无力的,但我不该丢去做人最根本的尊严,不管帝辛他是不是昏淫无道的暴君,但他在面临生死时仍不失为一个英雄;自杀是需要勇气的,如果自杀都那么简单的话就不会有亡国之君的幽囚岁月、悲吟绝唱了。也许...投身帝王之家又怎样不管结局是怎样的,既然开始了就不应该为之后悔,人生在世最应该做到的就是无怨无悔,当生命快要终结时才最有权利说: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想到这里沈昱不由得向窗外望去:风住了、雨停了、蝉声绝了。“难道?我...十五岁也不算小了,就算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又能怎样。江关燕声来渺渺,灯昏宫漏听沉沉,我该为自己准备了...”沈昱喃喃自语着一面慢慢起身走至穿衣镜前整了整衣衫,将素日喜爱的两件饰物佩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