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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老王指定要上次住的那间房,服务台小姐抿嘴一笑,打趣道:又找阿花姐呀?老王感觉自己红了脸,但口罩罩着,对方觉察不了,也就没那么心虚。他顺口问道:她在不在?小姐瞪他一眼,瘪了嘴不屑地说:你不知道她是专上夜班的呀!看老王灰溜溜的样子,她的语气顿时软了:你这么急嘛,可以打她的手机嘛。 照着服务小姐提供的号码,拨通了。一会儿,阿花懒洋洋的声音便温暖着他的耳鼓了:谁呀?你,你在哪里?你怎么了?这样吧,电话里头说不清楚,你马上坐21路公交车,到终点站——梨树湾——下。 见到阿花一脸热情的笑容,老王就不再埋怨自己倒霉的命运了。面孔藏在口罩里,也不知她是怎么确认他的。阿花接过行李的利索动作,令他想起已逝世多年的母亲。阿花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头问,坐的哪班车,吃午饭没有。他一边回答,一边给自行车让路。巷子很窄,两边是古旧的木板房,店铺里卖些日杂百货。虽是郊区景象,却并不肮脏龌龊。那青石板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都轻言细语的,面容颇有几分古雅。阿花说,这里房租便宜,她租的一套二居室一个月才200元,要是在市中区啊,再少也得七八百的。 阿花从冰箱里端出一盘雪梨搁在茶几上,就进厨房弄饭了。老王抓一个冰凉的梨子,熟练地削皮。在家里,老婆女儿吃水果都让他削皮,因此他削得又快又好。经过他一削,果肉浑圆饱满,好像根本就没长皮似的。老婆好几次怂恿他去电视台参加削皮比赛,有一次都报了名,结果患感冒没去。老王看看客厅里,简单的几样家具,倒也整洁,跟自己回不去的那个家看不出有什么两样。可淡黄色的窗帘在阳光的照耀下,略略透出些红晕,浅浅的,不张扬,很温馨。风吹来,窗帘晃悠晃悠,异常寂静。他只顾着欣赏墙上一幅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明星年画,耳朵听着厨房传过来的炒菜的声音,不留神就让刀子划了一下,痛得哎哟哟叫出声来了。阿花飞奔出来,抓起他受伤的拇指,用嘴吮了一口,叫他紧紧捏住关节,忙去卧室找创口贴。被阿花一吮,老王的泪水就夺眶而出了。他又想起了自己过世多年的母亲。阿花开玩笑说:这么大的人了,受点伤就哭兮兮的,真是没出息。老王想辩解,自己不是为流血而流泪,但一看见阿花那水汪汪的眼睛,就觉得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了。 老王饿了,从来没这样饿过似的。阿花坐在茶几对面,双手捧腮,看他狼吞虎咽,劝他慢点慢点,没人和他抢。阿花问:肉片老不老?老王鼓圆腮帮咽下一口饭,说不老不老。因为他的手指受伤,肉片在锅里多呆了一会儿,老得像牛肉干了,嚼得腮帮酸痛酸痛的。阿花忽然很认真地说:脸上长包,也好,无论你躲在哪儿,我都能把你揪出来。老王听了,为之感动良久。 听完老王东一句西一句讲完荒谬而悲惨的遭遇之后,阿花把他拉进自己的怀里,笑嘻嘻地说:我倒高兴!如果不是这样,我们的一夜缘分也就尽了嘛。我觉得你很特别,是个好人。服侍过那么多男人,没一个像你这样傻乎乎的可爱。她拨开他的衬衣,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心跳,一边喃喃絮语:你呢,不用担心,老婆不要你,我要你,就住在这儿。休息几天,去治好那两个包,然后找工作。你大学毕业,哪里就饿死了?反正你喜欢呢,就继续住,不喜欢就请便。什么大不了的?捡垃圾都还要活下去的嘛! 一个电话把阿花叫走了。她交代了油盐柴米,说晚上不用做她的饭,便化好妆换了衣裙奔业务去了。 闲着无聊的老王,害怕闲下来又想起那些事,就甩开膀子大搞清洁卫生。刚结婚那阵子,他还是乐于干家务的,可妻子不是嫌他这儿没弄干净,就是那儿的东西没摆放整齐,于是渐渐丧失了心情。他总算明白妻子属于这种人:她剥夺你做家务的权利,换得在你耳边说这说那念这念那的另一种权利。 不到一个小时,老王完成了几道清洁工序。他左瞧右看,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巡查,对自己的快捷和质量很满意。他觉得妻子一天到晚忙个不停,肯定是不会统筹的原因。当然他希望阿花不会像他妻子那样鸡蛋里面挑骨头——瞎挑剔。有好几次,他受不了妻子的唠唠叨叨罗罗嗦嗦,离家出走,走到车站,想随便搭上一辆车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他特别受不了拿别人丈夫与他比,说这个下海发了财,说那个升官晋了级,弄得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闷坐。 老王做饭填饱肚子,冲了个澡,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十一点了,疲倦得不行,就上床呼呼大睡。一觉醒来的时候,阿花已做好了早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