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中年男人们
我像一堆摔扁的面团一样糊在床上。我发现秒针像央视十一频道上面老旦的唱腔,拖个没完没了。天花版上多了一只蜘蛛,床头的光线又向里移了两个毫米,我每隔三秒钟眨一次眼睛。
太无聊了。
我翻身坐起来,感到全身发疼。
我拨拉过手机,开始打电话给王杰。
据说386年代曾经有一个叫王杰的歌手,那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事情。那个时候我还不爱听歌,喜欢早睡并且在深刻的睡眠里体验无数奇特的梦境。当然,在2004年的早春三月里我清楚地知道,我早已把上个世纪当成一张废纸,丢弃在二千年钟声敲响的那一瞬间。现在的我从不做梦,只听歌。CD里不停地播放着阿杜的歌声,听起来像是CD坏掉了一样。我用肩头和下颏卡住手机,盘膝坐在床上,阿杜的歌声刺激着我脚趾的骨骼的新陈代谢,于是我就在阿杜的歌声的刺激下频繁地剪着疯狂生长的脚趾甲。我厌恶任何形式的衰老!
我用这种姿势打电话给王杰。这个王杰是听歌手王杰的音乐渡过青春期的人,并且曾试图把有关对歌手王杰的迷恋拷贝给我但我拒绝下载,我还得时常删除我的废件呢。但我需要这个王杰。
王杰和歌手王杰一样属于中年男人们。
从我的少女时代开始,王杰就始终与我保持着一种看起来很暖昧的关系,我们是在对方没有爱情时的空间里互相补充的人。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他结婚。于是,平衡被打破并且转化成只有我没有了男朋友时的需要。他总是随叫随到,笑呵呵的扁我。就像现在一样,他的声音从电话的那一端传来:“又玩丢了?比我预计的还早一个半月,你这个丫头。”我没有搭理他的话,我说我要吃烧烤和巧克力圣代。然后我放下电话去了大草原。
只有大草原有我最爱喝的黑啤酒和巧克力圣代。它们很苦。
我隔着玻璃发现王杰现在确确实实已经算是中年男人了,微腆的肚腩,松驰的眼角还有含混的眼神。这个时候我很难想得起我九岁时跟在十八岁的他身后,看他用很宽很宽的武装带打人时崇拜的目光。这个家伙已经改邪归正很多年。其实他是我迟迟不愿交混黑道的男人当男朋友的真正原因,并且事实也证明我犯了一个极为低级的错误。
走了进去,我才发现东也在。东比王杰小一岁,几乎是一个每次我找王杰就必然会出现的赠口。一般情况下,我把他跟王杰统称为“大叔”他们听了就笑,我认为这也是中年男人们的特征。
我脱掉外套。里面是紧身的抹胸露脐装。我姿势极不雅的跷着二郎腿。我们坐在一起很不搭调,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喝酒。泛着白色泡沫的黑啤酒冲刷着我空无一物的胃壁,苦涩的痉挛缓解着血管里的燥热。我听他们说话,我喜欢从各种各样的交淡里汲取营养。
这时,我看见了他。
该死!
我居然忘了他跟我一模一样,不对,是我跟他一模一样的口味!
我看着他。他向我走来,显然他已经看到到我,他的眼睛里闪着快乐的光芒!
我已经有五百零七天没有见到他了。
他今年已经五十二岁了,马上就要走出中年的边缘。可是他一点儿也没有走样,削瘦的身子上架着休闲的棉质宽松外套,脸上的线条更加分明和冷利,这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更严肃。为什么岁月对他如此宽容!随着他眼底的笑意的扩散,我听以我的牙齿在我身体的生一个部分咔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