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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段路的简短沉思 在余来坡脚,我蜗居于五楼,有如鸟儿把梦挂上树梢。不论是出门还是回家,都得穿过林立楼房中一段皮屑遍地、沟渠横纵、污水横流的路。尽管它长不过200米,但一头枕在我窗台下的水泥地面,任思绪像鸟儿飞越时空,我只能靠迈动双腿一步一个足迹地走过,不踩着它的脊梁是不能去到外面世界的。 这片土地被开化之前,不曾有过这样的路。一位与父母最早来此拓荒的人告诉过我,说几十年前这里荆棘丛丛,是鸟兽的乐园。近几年来,随着城市的不断膨胀,一条喧闹的东太大道打破这里的宁静。放下犁耙的农民匆匆赶来,砍去荆棘,赶走鸟兽,修建的房越来越多,踩出的路也越来越长…… 2004年6月,我开始栖息于此。每天,我都沿着这条众多进城农民踏出的路,往返于家与外面世界之间。每当脚踏它黄色的泥土,就像踏着它赤裸的肌肤,心里总不是滋味。一场大雨过后,废渣堆积在它裸露的身上,污水浸蚀着它的胴体,苍蝇乱飞,臭味难闻……我是不愿见着这段路如此疮伤的。 每天总要路过这条路,也就总要路过这个问题。这条路也就作为一个时代的问题牵引着我的思想。 城市是把农民从传统落后的农业解放出来走进现代化大工业的有效载体。世纪之交,广袤的农业土地上大量剩余劳动力疾速涌进城市,一方面促进了农村生产力发展和生产资料的积累,另一方面又加速了城市面积的扩张和城市人口的膨胀。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在烟厂旁兴建的茶店楼,到二十一世纪初各乡镇争相修建的集资房,铜仁,这个有着西部名城头衔的小城市,在这场城乡人口大迁徙运动中受益匪浅。进城工作而赶上这个趟儿的我,也从中获得了物质上的方便。 我读到许多人书写在城市美梦中的篇章。但当我每天路过这条伤痕累累的路时,我又在想,这是一条通向美好生活之路吗?道路两旁的房屋林立了,空出的地面没有被硬化就承载起托送人们进出的责任了,掏空了腰包的主人拿不到房屋的证件也只有住进来了,赚够钱的建筑老板留给人们一个个遗憾后远去了…… 对表面上的和可见的事物来说,我想,真实的东西同样适合于精神和灵魂方面。让思绪穿越这条疮痍的路,我试图去丈量这些乡镇集资房或进城务工农民建房跟文明城市或和谐社会该有多远的距离时,却没有找到任意的两个端点。生活在这一带的民众,从外面精彩的世界回到这段高低不平的路上,眼巴巴地看着污水、垃圾、苍蝇,只能长叹短吁。 其实,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对美好环境也非常憧憬。当他们抵达清洁的街面和秩序井然的闹市时,总能自觉把垃圾投入专备的桶,并走人行道。人文荟萃的名邑古城和生机勃勃的商业埠区,都为他们所向往。在大力创建文明城市、卫生城市、旅游城市和园林城市的今天,他们也渴望自己生活在和谐的乐园社区。然而,当他们倾其家产努力置起现代化的窝穴时,也就没有多少能耐来建设室外,特别是远离楼房的通道了。我注意到,人们日日走过的每一段路,在需要他们自己精心爱护之前或者之后,是需要政府组织提供大量服务的。 污浊的道路是滋生苍蝇的土壤;污秽的精神世界是堕落人性的温床。 人们对于生活的道路总是津津乐道。当脚下的道路何其艰难,何其污垢,他们谈论的,盼望的,还是那条通向美好家园的路。但人的精神世界经受不起污渍的玷污。如果现实世界污迹斑斑的路一旦伸进人的精神世界,头脑被污染的人是非常可怕的。 每当路过这段凹凸不平、污泥浊水的道路时,我都在沉思,谁来美化这里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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