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奥威尔——读《动物农庄》有感

2003年，奥威尔诞辰100周年了，我觉得应该给他送个礼物。我以为，礼物最好就是去读他的小说：《动物农庄》和《一九八四》。
奥威尔经历特殊，1903年出生于印度，父亲是英国驻印度总督府鸦片局一文职官员，1917年入著名的伊顿公学学习，之后去了缅甸担任殖民警官。5年后辞职回国，1928年立志要当作家为国家赎罪，于是前往巴黎，住贫民窟，做家庭教师，因退休金被窃，生活落魄不堪。2年后回伦敦，做过采摘工人、家教、书店店员等，尝尽流浪滋味。1933年，发表处女作《巴黎和伦敦的落魄生活》，之后一发不可收，出版了多部小说，与此同时，也不断深入民间，了解百姓疾苦，为报刊撰写大量时评。1936年，西班牙内战爆发后，他由战地记者成为了一名支援西班牙工人运动的战士，参与战斗，次年5月，被子弹射穿咽喉。在住院治疗期间，因恐惧当地共产主义者对异己人士的弹压，携妻回国，在哈佛郡一边种菜养鸡，一边创作。1939年9月，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他不顾已患肺结核，勇赴伦敦加入国防市民军，并任班长。战争期间，他先后在英国广播公司和《论坛报》担任评论员工作。1944年，创作《动物农庄》,次年出版。1948年抱病完成《一九八四》，1950年病逝，年仅47岁。

奥威尔的思想轨迹其实非常明朗，他从小就是深恶痛绝专制极权主义的，真心拥护民主社会主义，反对一切披着各种民主外衣行独裁专制之实的政权。他认为，文学创作应该将政治目的和艺术目的结合起来，真实地反映我们所处的社会现实。他在《我为什么写作》里说到他的写作动机之一是：政治上所作的努力。他认为没有一本书是能够没有丝毫的政治倾向的，他说：“我之所以写一本书，是因为我有谎言要揭露，我有事实要引起大家的注意。”他希望把世界推往一定的方向，帮助人们树立要努力争取的到底是哪一种社会的想法。他一直在努力把政治写作变成一种艺术，事实上他的确做到了这一点。

几年前，我看完《一九八四》，心潮久久不能停息。当时适逢高行健获诺贝尔文学奖，我便把高先生的《一个人的圣经》和《一九八四》联系起来思考，写出了自以为很满意的随笔《自由的人生》。记得随笔里被很多朋友称道的是这几句：
        你可以征服这个人，却无法征服这个人的心。心是自由的土地，自由是美丽的花朵。
        自由又是一个梦，梦有谁能掠夺呢？

如今，我又阅读《动物农庄》，再一次被奥威尔的政治小说所折服。这部寓言性质的小说适合大人和孩子们一起阅读，但真要深刻理解和体味，还得是身处专制社会里的成人们。小说里，全部主要角色都是猪、马、牛、驴、羊、鸡、狗、鸭等我们熟悉的家禽走兽。它们为了反抗农庄主——人类对它们的统治，在猪头领——拿破仑的率领下揭杆而起，用暴力推翻和驱赶了人类，在农庄实行动物自治，建立了政权。开始，这个政权还是比较公正的，“人民”生活安居乐业，前景看好，但不久动物那自私和暴虐的兽性就在拿破仑等统治者的身上体现出来了。由于权力过分集中，专政机构设置健全，拿破仑一言堂，大搞个人崇拜，荒淫无道，它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它的话就是圣旨，一句顶一万句，这个开始为动物们所拥护的政权就这样在没有监督的情况下变质了，变成了一个极其专制残暴，完全靠谎言和暴力维持的政权。为了维护它的专制统治，它收买了一批走狗和打手，无情镇压异议分子，谁有一丝不服和抗议，便马上遭到污蔑打击和处死，即所谓的“名誉上搞臭，肉体上消灭”。拿破仑的战友、开国元勋猪——雪球是个好同志，勇敢正直，可是因为它威胁着拿破仑的地位，所以它由开始威望有加的“共和国英雄”一步步变成了“叛徒、内奸、反革命、卖国贼、一切灾害的制造者”，十恶不赦，千刀万剐。开始全体动物制定的《七诫》（即动物农庄的宪法）、国歌约束、妨碍了拿破仑等领导同志的弄权和物质享受，便遭到了悄然的删改和伪造，这个共和国的一切变化都是朝着拿破仑们的自由和快乐去的，正如叶利钦所说：在苏联，只有一个人实现了共产主义，那就是最高苏维埃主席兼XX党总书记。猪头拿破仑就是这样的共产主义者。

什么样的国度就有什么样的百姓。在动物共和国里，具有反省意识和敢于抗议，说出事实真相的动物微乎其微，不是没有这个认识的动物，是很多都有但不敢表达，都无奈地学习郑板桥同志的“难得糊涂”论，因为稍有独立意见的动物一经发现就立即被杀头，在这样的现实下，生存权明显高于思想表达权，所以广大的基层动物只能装聋作哑，随声附和。小说里有这样的描绘：
每逢取得什么成就，或是有什么好运气的时候，大家都把这一切归功于拿破仑。你可以常常听到一只母鸡对另一只母鸡说：“在我们的领导人拿破仑同志的英明领导下，我在六天之内生下了五个鸡蛋。”或者可以听到，两只母牛在引水池边喝水边大声喊着：“感谢拿破仑同志，这水在他的领导下味道多么甜美啊！”
读到这样的句子时，我实在想笑，想大笑，可是又怎么真正笑得出来！我们恐怕还没有资格嘲笑它们吧！

奥威尔的创作无疑是有实据的。当时苏联的现状虽然蒙蔽了一大批的杰出知识分子，如罗曼罗兰、纪德、高尔基等，但蒙蔽不了有着一双锐利眼睛的奥威尔，可喜的是，奥威尔还有着一颗敢于说出真相的心灵。所以，从某个意义上说，我认为奥威尔是永远的，他的思想是永远的，他作品的价值是永远的，只要我们的世界还存在这样的动物国度，这样的拿破仑同志，我们就永远没有安宁。

2003/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