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用手帕拭去我额头上的汗。那是我的特护小雯，院方告诉我她是最好的护士了。她的外型清秀娇小，性情温柔，又细心体贴。我对她相当满意，就象对这间病房，满意这优雅的布局，柔和的灯光。、

    她轻声问我：很痛吗？我无语。我知道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一张笑脸，可我不想看，如今我已不再想呼痛，不再想呻吟，不再想引起他人的同情。

    婚前，有时哪怕只是小小的擦伤，我也会大呼小叫上一阵。我喜欢看男友那紧张而怜惜的神情，喜欢他哄着我直到把我引得破泣为笑。那时我甚至希望经常有一些小病，以便可以任意撒娇，看他哭笑不得的神情。

    婚后的生活也是甜蜜而美满的。他经常看着我发呆，有时会悄悄告诉我他认为我是多么美丽。人啊，如果没有那么多欲望该有多好。

   可人的欲望往往很多。为了拥有更好的生活。婚后一年，他离开我去了广州。之后是每天的电话联络，有时我还会和他撒娇，絮絮地讲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可丈夫的话少了，总是告诉我他很好。时间久了，丈夫不再象以前的丈夫，他不再对我说心里话。他只是一个有着丈夫名分的远方的陌生人。

    家境是越来越好了，每次聚会也依然甜蜜。但长途电话已经成了每周一次的例行公事，在电话中我也只是告诉他我很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丈夫的冷漠。入院前一天。在电话中，我依然什么也没说。我开始不知道远方的他能给我什么帮助。我找了特护，安排了特等病房。三天后我从麻醉中醒来，痛得想哭，在心里哭。

    小雯轻轻地很耐心地替我做着什么。我看看她，叹了口气。一个多好的女孩，真希望她的将来要比我幸福，不要想着更多的钱，只要长相守。我合上眼，又一次坠入梦中。

    再次醒来是被什么忽然惊动的。那是一个声音，如我所熟悉的那样低沉，有磁性，但有一种我所不熟悉的沙哑。小雯的声音细细的，听得出她在介绍我的病情。然后，有一只手触到了我的额，温温的。我静静地合着眼睛，不敢睁开。我很怕，怕这真的是梦，一看就什么都消失了。

    他替我掖了掖被角，那手一如往日的温柔。我听到他低声地唤我：我的猫儿。我笑了。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记得过去，在我顽皮的时候他会笑：你呀，顽皮的象只小猫；而在我任性的时候他也会笑：瞧你，象一只任性的小猫。他说我是贪睡的猫儿，贪馋的猫儿，尖牙利爪的猫儿，又是他最漂亮的猫儿。唉，我的宇。我睁开了眼睛。

   第一感觉是他瘦了，黑了，表情比过去深沉，透着几分疲惫。但那双眼睛一如过去的温厚，一如过去的充满怜惜。他轻声说：那天通电话我就觉得你的声音不对。昨天打电话又没人接。我的猫儿，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病了。唉，你呀，永远象个长不大的孩子。

    我看着他。过去我最喜欢他的这种责备，可我扁了扁嘴，我说：你不总是告诉我你很好很好吗？

    他笑了，轻轻拍着我的面颊。他的话依然象在哄孩子：我是大男人，大男人可不应该让小女孩担心，对不对？

    我感觉眼眶发热，又是一个惹他笑话的毛病。过去我就是那么易感，甚至我自己也解嘲似地说这天下最不值钱的就是我的眼泪。在他脸上，我立刻看到了过去所熟悉的那种紧张。我心的心完全放松了，泪水却淌落到颊上，我对他说：宇，人家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