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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水上漂）
……我得了冬天的抑郁症，病得很重很重……她说，脸部明显着一种憔悴和无奈。我不想打断她，我想让她独自叙述下去，哪怕她的叙述是紊乱的，断裂的，在这样一个阴郁的下雨天，就着一杯淡淡的清茶，倾听一个女人的内心倾诉，毕竟是一件非常精致而又诱惑的美事。
2000年秋日的一个下午，就在我纵容的眼神下，她那不连贯的声音，继续缓缓地向前走去，用一种忧郁的语调……
冬天来临的时候，冬雨也接踵而至。充满生机的世界忽而笼罩在薄薄的阴郁的氛围里。失去了它往日的欢乐与热情。坐在温暖的房间里，望着窗外的这个寥落的世界，不知怎么，心中涌起一种淡淡的说不出的失落，不着痕迹地在我孱弱的周身游离飘荡。我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地变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得了冬天的抑郁症！
这是个动物冬眠的季节。但我却不能和它们一样睡上整个隆冬。真羡慕它们一觉醒来，已是流水淙淙，山花烂漫。这是我们的悲哀！因为再冷酷的严冬，我们依然要艰难地活着，活在亦快乐亦痛苦，亦落寞与不堪之中……
她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用火机点上，然后猛猛地吸了一口，继续向前……
静下来的时候，就想睡个天昏地暗，但紊乱的生物钟却始终不听我的使唤。躺在柔软的床上，望着那洁白的天花板，空洞地发着楞，我知道这时的我，没有了思想……于是，半倚在床上，看周作人的那篇《初恋》，于是，便悠悠地回到民国那个美丽的西子湖畔，听那位清秀的少年讲诉他青春最初的萌动。以及“三姑娘”那一张纯洁而可爱的脸。也许初恋有着特定的公式：大抵开始都是美好的，但结局却都是不幸。于是那个可爱的小姑娘死于意外的疾病。她留给少年的是不尽的记忆和一种如释重负的无奈的伤怀……作人先生的笔调是清幽的，娓娓道来是一种别样的柔情。或许因为偏爱鲁讯先生的缘故，我向来对作人先生的文章是潜意思地抵触的。但不知怎么？在这样的初冬？在这样的季节？在这样孤独的氛围里？因这篇《初恋》，我竟痴情起他的文笔来。他那种清新淡雅充满异国情调的说教，竟让我着起迷来，于是，整个下午，我便和他进行了跨越时空的对话……但掩起书的一瞬间，那种忧郁不知又那样愈来愈浓起来？或许作家脉搏都有一种忧郁吧，他们的血管不仅有血还流动着不尽的感伤，感伤？
窗外的雨似乎大起来，继续飘飞着，也继续敲打着我镂花的窗棂。冬天的夜来的这样快？来得这样黑暗？没有胃口，只吃了一碗红豆的米粥。疲惫劳累的时刻，我没有心情料理自己。用一块大大的红红的鲜艳的毛线披肩裹住自己羸弱的身躯，在冬夜中竟然有一种朦胧的美。在橘黄的灯光中，一个人摇晃着。音乐碟里，一个我不熟悉的男人，正在真挚而柔情地演唱着《好男人》：好男人就是让他心爱的女人不要受一点点伤害；好男人不会让他爱的情人孤独无奈地等待，让她在温柔的风中找不到未来与方向……
在优美的旋律里，那种久远的愁绪又重新泄满我苍白的心头。这时电话铃骤然响起，我不知道谁还会在这样冷的冬夜里记得我?
那是一个好久好久都没有信息，但待我如兄长似的朋友。他是难得打电话的。在这个很冷的夜里，他突然给了我一分意外的惊喜，但只是短暂的一瞬，原来他只是与我道别的。冬天来临了，他却要走了，象候鸟一样迁徙，他要去遥远的大洋彼岸的美国，他是去哈佛大学，他们有个合作项目。
他说：“安妮，道别了，你要多保重！祝福你生活的好，我会在大洋彼岸为你祝福！”我默默地听着，眼睛却不禁有点酸涩。我知道理性的他难得在学术之外会说这些话。于是，我强装欢快地说：“谢谢你，也祝福你，祝福你的事业有新的突破！希望你象杨振宁教授一样荣归故里。
他在电话里笑了，我喜欢他的笑声，是那种平和而温厚的笑容，给人以关爱与温馨的……
而后是沉默。我不知道再说什么。“再见，安妮。为你自己保重！选择一种适合你自己的生活，好好生活，好吗？
我认真地说：“谢谢你，我会象你一样努力，你也保重！”
“这一去山高路远。在新的环境，我可能很忙，可能难有空闲打电话给你，但认识你我很开心。节日的时候，我会寄贺卡给你。再见！”
“再见！”几乎在同一时刻，我们挂断了电话。我良久地伫立在那儿，忽然有种冰凉的感觉袭满全身，我这才发觉我漂亮的披肩不知什么时刻从我的肩头滑落在冰凉的地板上。我弯腰重又拾起，把它裹得更紧了，眼睛不禁湿润起来……我知道窗外一直有那么一层淡淡的雾，但不知如何飘进了我美丽的眸子里，久久不愿散去……
我知道人生是一场最终的宴席，总会有人来赴宴，总会有人与你相遇，只是繁华散尽，欢宴过后，则是不可回首的离别？宴罢曲终，人去楼空。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但容易感动容易感伤的我，无法抑制这寂寞孤独的离去？我不知道我生命里的冬天怎么啦？遥想那些能引起思绪引起共鸣的男人，走过我生命的季节，我知道他们最终都有他们自己的轨迹与方向……在为他们祝福祈祷的时刻，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无奈与遗憾重重地笼罩着我。
也许别的女人不会轻易放过，会祈求那些男人，给她们爱情，为她们留住，但我不是她们，我不行。我早已不再奢望爱情，所以我无须痛苦，或许这就是男人喜欢我的原因。我不会祈求男人的怜爱，也不会把爱轻易地付出？因为我要没有伤痕的生活，我不要也不允许把爱情做为生命里的添补，如果真爱，就应该哄哄烈烈，可惜生活里没有这样的男人，不是吗？！
这个冬天姗姗地来迟，但却冷得这样突然，这样令人措手不及，这样令人心碎！我不知道我怎么啦？心象一只灰色的鸟，在这个抑郁而寒冷的冬季，想要飞却怎么也飞不高。来的总究要来，去的总究要去。这不是磐语，这是人生的必然规律。就这样思索着，想着，我忽然愈发无法自己，任泪水夺眶而出，洒满这张忧伤而纯净的脸。我知道我哭了。
这是这个冬天，我第一次流泪，流泪……
这个冬天没有阳光，没有鲜花，没有欢乐，也没有爱情……我好象好久不再期望爱情了，我真的不需要爱情吗？
我是一个女人，一个普通的女人，一个需要爱情和被爱被疼的女人。可是现在，在这样一个寂冷的冬夜里，一个披着美丽披肩的纤弱的女人，躲在洁净的亚麻窗帘内，和这个冬夜一起心伤，一起黯然落泪，落泪……
我知道，这个冬天我得了抑郁症，病得很重很重……不是吗？她伤感味很浓地看了看我，并且问我。
我喝了一口已经冷掉的茶，感觉有一丝苦涩和清凉，但这并不影响我在她的叙述里渺远地想象，我想象在一个寒冷的冬天里，搂着我的女人，漫步在雪花飘舞的乡村……她身上红色的纯羊毛披肩，象一片火焰在我的心坎里燃烧……
如果我是一个好男人，我决不会让我的女人受伤或者在冬天里生病；
我决不会让她在这样的雨天里，向一个异性倾诉自己的隐情；
最起码，我不想让一个女人，独自去感受这样的冬天。
我知道我很难做到，但经过了这个雨天，我想我会努力去做的！
水上漂2002/1/31 ※※※※※※ 谁敢动我的奶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