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下来吧，我的爱人>>

文/冷莫柔

　　一　翻翻她的日记本

　　１

　　《最平常的记事本，最平常的冷莫柔》

　　五月六日

　　今夜：　　多少秘密多少黄昏，偏偏最是人约黄昏后……

　　　　　　　仍记得许多天前，在路上悄悄捡到那份迟到的爱

　　五月十二日

　　又一个今夜：　　我的舌头湿润灵巧，不停地寻找着能安然栖息的那处地方……

　　　　　　　　　　他双手温暖沉重，慢慢抚摩着我突起的背椎……

　　五月二十八日

　　整个今天：　相思是难过的，理性更是难过的。女人总是难过着，却又快活着……

　　　　　　　　我知道他的女人，或许跟我一样，也感性，也难过……　

　　五月：　

　　整个五月　我赋予了自己太多任性，我任意妄为地谈情说爱，最后只能把精力和时间都挥霍一空.

　　２

　　她的日记本里一页一页，却只记着只言片语。这样看来，冷莫柔却成了一个可怜的小孩儿，她只能用一只早断了一半的2B铅笔，没头没脑，笔尖涂涂地，在昏黄的台灯下往一本发黄掉页的旧本子埋头练习写字。

　　我知道自从知道爱上他之后，到无法放弃地走向不归路，冷莫柔夜夜如此。

　　二　看看日常行程

　　这个夜里她跟平常一样，吃着傍晚买来的整盒蛋挞或一打奶油面包，油香松软，然后喝凉开水清肠胃。边听痴情的老歌，上网聊天或码字。很多时候她会通宵，在电脑前坐到骨头酸软的时候天刚好蒙蒙亮，她感觉胸口郁闷，难以深呼吸，然后吸烟。时间或许会来不及，所以她常常只是略微理了理曲卷的厚发，就上班付出劳动力去，中午歇息时，她整理工作或听电话，无法歇息。当然下午还是要上班，要去面对不讲“感情”的人生。

　　有时夜里也只到三点，她看过的哪本书里说三点是思绪最清晰的时候，她很相信，于是常常在三点时检查自己的字，写日记，或打电话给他，听他手机关机的声音。

　　当然也可能十二点就睡了，因为他有时会打电话来，让她早点休息，他说：“今夜我要假装拥你入睡。”她会相信，结果就安心地睡了。

　　当然如果他不这样说的时候，她会突然想起来，并认为他那刻正拥着自己的女友入睡，会感觉孤单与难过，于是接着吃点心、抽烟、聊天，和码字。

　　她很容易相信别人，又不怎么爱护自己。常常睡眠不足，偶尔在办公室里打瞌睡，或在开会时偷偷做梦，她几乎忘记了不爱他之前，自己是怎么过日子的。有时发呆，想跑回过去，想寻回来那个自己，却又因为太困，又慢慢打上了瞌睡。

　　可怜的小女人总让眼泪陪自己过夜。

　　三　他们之间

　　１

　　她知道自己不能爱上这样的男人，家庭良好，收入丰富，长相佼好，还有个多年交往条件一流的女友。

　　她知道自己落入了俗套的爱情里。爬也爬不出来，让人骂死了活该，让人想怜惜她也救她不起来。

　　２

　　她能和他牵手说亲密话的时候，天总是暗着。要么在屋子里，要么在没人认识他俩的外地。

　　他曾经这样微笑着回答莫柔的不甘：他说夜里才是灵魂最强烈的时刻，他正用灵魂最活跃的状态，来陪住莫柔。莫柔听了自然很高兴，并且开始满足于现状。她觉得他的双手像是殿堂里的神像，引导着她向有晚霞的方向奔走；他的微笑像是上帝的慈爱，她常常沉溺于其间。

　　这段时间，他不忙工作又不累的时候，常常在她的寓所下榻。他们成了秘密暧昧的情人关系。

　　３

　　他是个典型的男人，但他内心还隐隐若现着一点情感的触觉。曾经许多年都以为自己会那么过，过不久还会跟女友结婚，接着继续孝顺父母，并且事业成功。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成功的男人，并以此满足。

　　直到他遇上冷莫柔——那个情感强烈得幼稚，却又总找不到依靠的小女孩。他心里不禁地现出丝丝的疼爱讯号，并不时出现少年时代的那种激情。这些故事内容都很俗套，但在他和莫柔身上，并不觉得俗套：两人相逢恨晚，一见钟情。

　　他开始觉得不满足现状，他想拥有莫柔，或者好好与她相爱，他喜欢跟莫柔在一起时，那种回味的感觉，于是在以往十足拼命的工作中，挤出许多个夜晚，到莫柔的小公寓相会。

　　其实他深深地清楚，自己是无法给予莫柔什么未来的。但他依旧情不自禁，依旧像个少年一样恋爱着。

　　四　故事情节

　　１

　　一天傍晚，他打了电话给莫柔，告诉她穿多件衣服，然后下楼。他等着她，一起吃饭去。

　　可怜又可爱的莫柔自然是慎重地捡了套飘飘裙子穿上，然后蹦蹦跳跳地下楼去了。她边跑边想啊想啊地，她想今夜又会是一个浪漫的夜晚。她自然也不会寂寞，还会很开心。因为他们要一起去吃大餐，吃完也许会去河边看夜景，或者向上次一样去野外听蝉鸣，看蛙跳，回忆童年。然后还会紧紧相拥而吻……她想得太完美，完美得几乎不敢想。

　　可事情总不是那么顺利的。当她跑到楼下，看见他那辆乳白色的3.0在等待中轻微呼吸时，她心里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于是她慢慢接近他，她看见一个模糊而强烈的背影坐在里面，看得心里蹦蹦直跳，紧张、刺激、难以控制的兴奋。可是……

　　她走近的时候发觉，他在打着手机，透过黑色玻璃仔细一看，他的脸色略显不耐烦。莫柔不敢打扰他，站在车外看着他打完电话。

　　他打完了电话，摇下车窗，说声对不起，他说临时有事儿，得走了。说完向莫柔点了点头，意思是让她保重，然后他摇上车窗，开车走了。

　　莫柔手中的粉红色提包向下坠了坠，她感觉失落之极又无奈，因为她知道，已经有好几次这种情况发生了，而且她隐约感到，他所谓的“有事”，是陪他女友去了……

　　莫柔呆呆的想，不知道自己对他来说，是一些什么，因为自己总是如此可以随时被抛弃，当然或者也会随时被疼爱。被字句的概括让她觉得厌烦，她是新新女性，是不能“被”怎样的。于是她向后甩了甩手袋，向前踏步，这一刻决定了单身的身份。

　　只是她这刻决定了，下刻却又忍不住会想他。

　　２

　　的确他每次临时走人，都是因为女友的召唤。她说你快过来吧，我妈亲自下厨，大伙都在等你呢，我们一起吃个饭。他生气她的粘人，想说手头有工作或者有客户呢，他想拒绝她。

　　因为他最近疯狂迷上了莫柔，并想要夜夜与她幽会。他几乎每天都把不太能推的餐会通通给推了，然后在缠绵的傍晚，开着他的乳白色吉普车去接她，然后开始一天最期待的时段……

　　他开始是拒绝，说手头有工作。但女友扁嘴骂了：什么狗屁工作！都放开，我妈做了一大桌菜，你来是不来啊？

　　他还是想拒绝，因为在接女友电话前，他已经告诉莫柔自己在她楼下等她，大约这会，莫柔正手忙脚乱地穿戴衣物准备下楼来了。可是女友不让，她硬的不行来软的：来嘛，好不容易才有这个机会，我妈好想你呀，你已经好久不来看她了，这次这样邀请你来，你又不来，她老人家要伤心的……

　　他略微觉得不耐烦——男人一厌烦哪个女人，不论她怎么硬软，男人都会觉得愈加厌烦。

　　但是电话很快换了个人来对话，女友的爸爸接了电话，一副准丈人的口气：……你这样不行啊，哈？来吧来吧，大伙都单等着你呢！说完不等他反应，就挂了电话。

　　唉，看来是非去不可了。他想起刚创业时，这位伯父给自己那些帮助，又想起了其实自己没有真正下定决心跟女友分手。恩，看来只有去了。

　　他呆了一阵，才合上电话，转过头发觉莫柔已经站在车外了，她忧愁地看着自己。他脸上平静，心里偷偷叹了一口气。按下车窗按钮，他简单的说句：临时有事儿，非走不可。然后按上关窗，踏下油门，走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刚从游泳池上来，在池边光滑干净的瓷砖上留下一淌模样支离破碎的水迹。

　　３

　　莫柔其实不是故意要耍小性子的，但她明白，如果女人不耍小性子，就不是女人。因此她顺着自然的怨气去发小性子。

　　他也明白莫柔不管耍小性子与否，都是他喜欢的女人。因此他任凭着自己的喜好，去抚慰她。

　　他俩在柔软绵绵的沙发上，一个推开一个安慰，开演了一场关于纠缠与被纠缠的戏。

　　他轻柔地抚弄着莫柔那头略微曲卷发丝，再轻柔的解释：我是真的……

　　他的长篇大论显得既很在情又很在理。当然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莫柔只觉得不开心，因为她觉得这样的长篇大论只有在公事上才用到，现在，他却用一副办公事的口吻来对自己解释爱情中的误会，刹时莫柔觉得跟他一起玩是如此的毫无意义。

　　于是两人展开了更为激烈的：解释——拒绝——再解释——更拒绝——解释得有点十分后悔——拒绝得不耐烦——解释得不耐烦——干脆不理他——干脆不解释这样的游戏模式。

　　最终自然是不欢而散。莫柔内心一片茫然，他则觉得一股无名的气愤和无奈。

　　　　四　结局太匆忙

　　其实两人都是无奈的。无奈是建立在清楚事实，明白下场的情况下的。莫柔和他都知道，两人的未来是属于不可想象型，是没有好下场的。

　　他知道，莫柔现在看起来即使是那么的欢快，像一只小鸟儿，唧唧喳喳，蹦蹦跳跳，但是小鸟永远是小鸟，她再喜欢哪个枝头吧，还是会忽地一会，飞过另外一个枝头。

　　他现在无法给莫柔一个稳定的小窝，相反有时还需要她去安慰抚慰他沧桑的心。他为此感觉惭愧，但是他仍旧下不定决心与现任女友断绝来往说再见，也无法向父母交代，无法向那些帮助过他的准丈人、准丈母娘、准小舅子、准……

　　莫柔不是没下过决心跟他，但他的态度暧昧，他那边的关系复杂，她不忍心让他为了自己，受人指责。因此二人的关系一直拖沓、一直隐藏。莫柔也厌倦这种隐藏的关系，因此在她五月底的日记上写着无数个再见goodbye byebye so here that’s all　never see you again……

　　写得手臂麻木思维模糊，然后睡去。她一直不懂得为自己争取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爱护自己，因而一直受伤着，一直懊恼着。只是他或许还不懂，还只是考虑着自己该如何去处理这段模糊又激情的恋情。

　　终于家里来了人，是莫柔的哥哥，他是来带莫柔回家的。莫柔略微思索，又其实没怎么思索，就跟着哥哥走了。

　　她明白回家是为了家里给安排的相亲，母亲决意在今年把莫柔嫁出去，嫁的应该是家乡的人，有政府工作单位、稳定，老实，懂得生活，有点前途，人品好。

　　她这一去，或许不再来了。

　　于是她在当天夜里梦见了他，在门口苦苦按着门铃，无人响应的模样，又或者坐在那辆白色天堂一样的吉普车里，拨打着永远关机甚至无此用户的手机号码，然后深深吸一口烟，踏下油门，郁闷地离去。

　　她在梦里终于有一种报复了他的感觉，终于有一种释脱的感觉，于是此日，收拾完包袱，跟着哥哥回家去了。

　　莫柔终于歇息了下来，她把日记好好深藏，放进电脑里的回收站。我很高兴她能这样放开，能回家去，能听妈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