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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 惚 随风漫步 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街面上的行人蓦地就少了起来。走在曾经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乍暖还寒的风迎面扑来,我下意识地缩了一缩脖子并用力把领子立了起来。 嘀嘀嘀…….,手机隔着我的衬衫在胸部的位置疯狂地抖动起来。此时,让我更加快速感觉到的是,这些天来让自己异常担心的“肺子”也跟随着跳动了起来,频率很快。一时间,真的不知是手机“传染”了我的肺部,还是肺部传染了我的手机,反正感觉到胸部的左侧抖动成了一片。我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神志有一些模糊了。 “靠!这是怎么了,神经呢?”经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清醒过来,我狠狠地骂了一句。 “喂…..,谁……啊?”我有些惊魂未定,没有仔细看来电显示。 “靠!你在哪呢总找不到你丫子你丫不是他妈的非典了吧要是的话你也告诉弟兄们啊想死我了……”手机里传出来很是关切并带着椰揄的声音。 哦,是啊,好几天都忘记开手机了。自从“全国人民抗非典”行动展开了以后,办公大楼就开始了“半封闭”式管理,同时告知一切外来人员办事都集中在一楼大厅,大厅设了专门人员为之办理。这段时间,整个办公大楼做出了严阵以待的架势,提出了坚决要把“非典”这个恶魔阻止在可以接触到的范围之外。同时,机关还告戒工作人员,尽量避免同外界的接触,“提高警惕,保卫自己”这是当前工作的重心。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我跟着大家一样都很紧张了起来,开始带起了十三层的口罩,见到人也屏住呼吸不敢说话,直把两个眼睛憋得鼓鼓了起来,酷似家中鱼缸里那条垂死挣扎的金鱼。很多人用尽了很多气力和办法把自己“包”了起来,甚至想把自己喜欢摸这摸那的那双不安分的手,用绳子绑了起来,再用一个消毒袋子套了,那样才好象是有一些安全的感觉了。至于办公室的那部电话早就不去接了,甚至看也不想看它一眼,大夫早说过的,那玩艺上面有很多病菌。可是,我忘记了,手机是我自己的,我是应该把它打开。 “去你妈的强子,你咒我呢?你那鸟嘴里放点好屁成吗?”我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停下来又说:“你小子有啥事,快说!” “嘿嘿……,良子,你小子真他妈的不仗义,这个非常时期我还可以想起来你,可你不领情还要骂我,我看你他妈的是真非典了!”良子说这话的时候,我明显听到了他的笑声。 “唉,我说他妈这几天没做什么好梦,原来都是你小子在惦记着我啊,别贫了,有什么事情快说。”我不想跟他打嘴仗。 “良子,现在没有什么事情吧,我在祥和酒店呢,有个哥们跟我在一起,我想见你,快过来吧。”强子说的很恳切。 哦,这个强子真的是他妈的疯了,这是什么时候了还在饭店吃饭。自“非典”蔓延开了以后,本市的很多酒店就已经门庭冷落了,吃饭的人员寥寥无几,一些酒店甚至都关门歇业了。可这小子还敢张罗着在外面吃饭,这是弄的什么名堂……。 “良子,说话呀,我们等你呢,你来还是不来?你不是真的怕非典吧?”强子的吹促声打断了我的思虑。 “哦,好的,我马上过来,你等着。”我不能让这小子小瞧了决定去。 酒店离我还有一段距离,可是我没有敢打车,听说坐车也很危险。唉,真的很多时候我都感觉自己快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胆小了起来。记得一九九六年也是这个时候,本市发生了一次较强地震,当时,很多人怕余震都不敢再回家去睡,大家都睡在地震棚子里面,而我嫌那里又冷又脏不愿意睡在那里,便等着家里的人睡着了后偷偷跑了出来,遛回了楼上美美地睡了,后来让家里人知道了,把我骂了半死还死活把我看住,再不让我回楼上去睡了。想那个时候,我怎么就没有现在的半丝紧张感呢?也许是老了,真的老了。 这样低头想着,不觉就到了酒店。酒店果然门庭冷落,几乎看不到有人在吃饭,门迎服务员也懒懒的在一张凳子上坐了,眼睛斜眯了呆呆地望着街上。 在二楼的雅间里,我看到了强子和另外一个人坐着。强子看到我来了,站起身子来拉我的手,嘴里说着“坐坐…..” 我礼貌的冲着强子对面的那个人点点头,顺着强子的意思坐了。服务员小姐上来把茶水倒了,便低头离开了房间。我看到这里的服务员都戴了口罩,只露出两个眼睛在外面眨动着。 “良子,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四川的一位朋友姓刘,叫刘老板,他来这里有点事情要办,今天没有什么事大家来坐坐。”强子边介绍边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哦,很高兴认识,我叫张良。”我边介绍着边把手递了过去,并跟那人象征性的握了一握。 “是良老弟啊,久闻大名了,很荣幸见到你,嘿嘿……,”那男人也把手伸出来用力地握了。 “来,小姐点菜!”强子夸张地招呼着服务员,诺大的饭店里回荡着他低沉的堂音。 小姐很快走了进来并把菜单递上,强子把菜单递给了我说:“良子点吧,点几个你顺口的。”我赶忙把菜单推了回去说:“别,别客气啊,让客人点吧。” “唉,良子别客气了,这不是什么客人,我说过了,他是我的朋友,你跟他客气就没有意思了,还是你点吧。”强子坚持着又把菜单推了过来。 我看了一眼强子,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我跟强子是多年的哥们了,大家多年早已经不分彼此了,可今天在这里我似乎成了“外人”,这顿饭看来好像是专门为我设的。这样偷偷想着,我还是把菜单接了过来顺手递给了刘老板,嘴里说着:“刘老板点,刘老板点……。” 刘老板这次没有客气,他拿起菜单真点了起来。“闸蟹、龙虾、鲍鱼…….。”刘老板很轻松地点着菜。 我听出来了,刘老板点的都是这里较上档次的海味了。我愈发感觉到今天这里的很多东西,跟我过去的感觉的确很不一样。说实在的,这样的场面我除了在公务招待中已经习惯了以外,而在朋友的圈子里还很不习惯。我习惯朋友间交流那种很简单、轻松的氛围,经济实惠是朋友间沟通的桥梁,毕竟是初级阶段嘛,搞那么复杂有什么意思,哦,看来今天真的是有什么事情吧。我这样想着不由得心里偷偷地提防了起来。 “刘老板点了热菜,良子你点酒吧!”强子的话又打断了我的“走私”。 “哦……,让我点酒……?好吧,就喝那个草原白怎么样?那个酒度数高,可以防非典。呵呵……。”我的话像是在询问又像开玩笑。 “小姐,来两瓶——蒙倒驴”强子又夸张地叫了起来。 “蒙倒驴”,是本地的地方的特产,它的酒精含量高,酒很烈。很多人特别是外地人喝不习惯。其实我也不太习惯喝那个酒。可能是今天这个环境让我感觉不舒服的原因,就故意点了它,没有想到刘老板不知道没有反对,连强子也没有反对。我愈发感觉到了今天一定是叫我来这里有事情了。 饭店没有多少人,酒和菜很快就上齐了,我们推杯换盏不一会就把一瓶子喝了进去。强子很快把第二瓶也打开了,嘴里还说着:“喝喝……,我们多喝一点……。” 我知道该说一些正经话题了。这个酒的劲非常大,我不知道大家还可以支持多久,有什么话现在是说的时候了,否则今天这顿饭强子的心血就“白费”了,那样我是有点对不起朋友了。 “刘老板在哪里发财啊,来包头有什么事情要做吗?”我根据习惯跟刘老板客套着。 “哪里可以发财子哟,嘿嘿……,嘿嘿…….。”刘老板笑着摇了一摇头。 “哦,刘老板是做中药材生意的,这次来包头就是来做药材的了。嘿嘿……” 哦,是做药材生意的。我想到了这次疫情的蔓延,中草药着实很很火了一把,板兰根、金银花等等药材的价格翻着跟头不停地往上涨着。祖国医学中的这些精华在世界医药舞台也大放光彩了。 “哦,那刘老板的生意一定不错了,这次疫情的蔓延,药材生意界一定会又生产出来很多个千万富翁了,刘老板也该在其内了吧,呵呵……。”我开着玩笑说。 说实话,话虽然这样说着,实际上我对那些发“国难财”的家伙没有一丝好感,“国难当头,匹夫有责”这句古话,早都让这些见利忘义的家伙们倒入他们家中的“下水道”了,良心也让狗吃掉了。我在想,现在坐在我面前的这个刘老板,不会是我痛恨的那种人吧……。 “良子,说实话,刘老板的生意做得是不错,前一阵子赚了很多钱,可是这两天……”强子说到这里停住了,瞥了一眼刘老板。可是,我看到刘老板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接着强子的话说下去的意思。 “哦,良子,我们吃完了饭,洗澡去行吗?解解酒、解解酒,你看我的酒劲都泛起来了,都是你要那么高度数的酒……。”强子站起身子做出要走的姿势。 “别去了强子,我知道你是找我有事,现在是非常时期,那些地方我们就免去好吗?注意一点有好处,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好了。”我想我有必要开门见山了,坐在这里我的心里真的感觉闷得很,又感觉到了“肺子”有些难受。 “哦,嘿嘿……,还是良子知道我,良子知道我啊,那好吧,我就有话直说了……”强子说着又坐回了位置上,本想起身的刘老板也坐了下来。强子又把瓶子里剩下的半瓶子酒分倒在了各自的杯子里,同时举起杯子说:“来,喝一口!”强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里有一股“杀气”,我不禁在心里打了一个寒颤。 事情真的有些出乎我的所料,但是,它在某种角度上说又在我的意料之中。强子和那个四川人一起在做药材生意,他们做板兰根、做金银花等等预防性草药,本来这个生意做得还算好,只是后来随着全国疫情预防工作的展开,这些草药就愈发紧张了起来,货源很紧跟不上销售了,后来强子和那个四川人就想出了一个法子,他们从药材市场搞出来一些酷似板兰根、金银花的植物根茎、叶子,掺到了原来还剩下的一些药材中,发回了包头。可他们没有想到货刚刚到了这里,就让当地工商和药检部门抓了一个正着,货物被搞了一个全军覆没。强子在走头无路的情况下想起了在政府系统工作的我,想我可以找一些人帮他们把东西弄出来。 听了他说的话后,我的脑袋突然感觉发蒙得很,我不知道嘴里在喃喃什么,好像是呓语一般。我只知道自己举起了酒杯,好像是跟人在狠狠地碰撞着,在我把最后着二两酒灌到肚子里之后,就确实像一头驴似的被人蒙倒了。 我老婆后来说那天晚上,我是像死驴一样被抬了回家的。 在后半夜以后我才有了一些神志。听老婆说,强子对她说我多喝了一些酒,那是防“非典”的酒了,并说不让老婆埋怨我。我听了以后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好像是在笑,老婆说我比哭还难看。 头疼的厉害,我在思绪在半梦半醒之间飘忽不定。感觉身体轻飘飘地浮了起来,不,准确地应该说飘浮起来的是我的灵魂,在挣脱躯体羁绊的那一霎那,脑袋很撕裂地疼了一下,瞬间又感到了很轻松,灵魂便摆脱了躯壳纵情地飘荡起来。我的身体很轻轻,慢慢向那黛兰色的宇宙飘了上去。 突然,我看到身边有很多东西在穿梭不息,它们有的是很多面带灰色的球体,这些球体正从我的身后慢慢飘了过去,它们都带着战败的神情,这些球体的身上还带着我这个时期很熟悉的过氧乙酸的味道,它们苟延残喘着、身体在不停的破裂,嘴里发出了声声哀怨……。我知道了,这就是人类现在合力抗击的“非典”病毒了。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很高兴,很高兴的看着这些给人类带来巨大灾难的渣滓在覆灭,我狂笑不止,好爽! 再后来,我又发现还有一些红色的东西在飘向地球,飘向了我们生活的家园。这些东西在呈现出诱人的色彩鲜同时浑身还长满了刺。这些家伙的神色很是嚣张,嘴里怪叫着发出很渗人的音响。我仿佛闻到了它们的身上也带着一股味道,好像是草药味,不对,那好像又是钞票的味道了。它们嘲笑着那些从地球撤退出来的那些残兵败将们,嘴里咿呀怪语手中大肆的挥舞着,急速向地球冲了下去。那时,我急切着想用自己的手去阻止它们,但是伸出去的手又感觉很是无力,那些家伙很容易就可以把我推翻,而且还有很多家伙大胆地从我的身体上踩了过去,我想发出喊叫,但是嗓子不知被什么东西堵着,究竟没有发出声响来。 在我着急的刹那间,我的灵魂又飘回了我的躯体,那个神奇恍惚的梦离我远去了。我只感觉身体很乏力没有了一丝气力,慢慢拿起了手机,编写了一条短信息。 那信息是这样写道:“本人开始发烧、咳嗽,已经被医护人员隔离观察。”编辑完毕后,信息首发给了强子。 我看着屏幕上的小信封渐渐变小直到消失,最后又把手机的电池卸了下来。做完这些时,我不禁咯咯地笑了起来,虽然我知道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像这样的笑声的确有一些渗人。 之后的日子里,有人再打我的手机就会听到一个女人非常甜美的声音:“该用户不在服务区……。”那句话的后面还带有一段很标准的英语,很有一些美国味道。 2003-4-30
※※※※※※ 随风流淌的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