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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嫂在梳头,镜子中的妇人如同一张干枯的荷叶,形容枯槁。好象只要轻轻一碰,脸皮就会象枯荷一样破碎。然而却有一头秀发,乌乌的,黑的发亮。尽管做了二三十年人妻,但她毕竟只有四十岁! 老公福根的话又象石轳般碾了过来:“月子,你没长耳朵呀?客人一会就来,今天不要哭丧个脸,要笑!” “笑”月嫂木木的咀嚼着这个字。 自从做了人妻人母,她似乎把笑遗忘了。一怕村里人骂她轻佻。二怕老公讲她穷快活!她脸上的表情总象判官般严肃、阴沉。在她眼里,笑成了一件奢侈品,简直奢侈的想也不敢想。 做姑娘的时,她道是喜欢笑,笑的还很过份:把爆竹拴在狗尾巴上,狗吓的满村乱窜,牛、羊、鸡、猪都疯狂起来,闹的沸沸扬扬。父亲把她一顿臭打。母亲担心没人敢娶她!是他,福根,以收破烂的勇气,将这个疯笑的女子弄来做老婆。可奇怪的是,自从进了福根的门,那根发笑的神经就仿佛被人剔去了,居然没人见她笑过。 “福根你叫我......叫我笑?”月嫂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笑、笑”她激动的呢喃着,眼睛湿了。做人妻,她浆洗缝补,喂猪种地。做人母,她象老鸟喂雏,把孩子养大。女人最美丽的一切,都随着汗水滋润了这个家!磨盘般沉重的日月,让她滚动了二三十个春秋!的确该笑一笑了,她抹抹潮湿的眼角,嘴唇抖抖的说:“福根,我怕我笑的不好看。”....... 堂屋里摆开了四桌酒席。 来客都是很有身份的人,月嫂嫁给福根,还不曾见到这么多有身份的人来家吃酒。如若不是儿子考上硕士,就是杀死一条龙,恐怕也请不到这些贵客呢! 福根象狗似的生活了大半辈子,,听着席间人们夸他养了个文曲星,激动的呜呜哭了,连说:“月子,月子......” 客人们明白他的意思,起哄道:“月子,你怎么不出来吃酒?” 正在厨房忙碌的月嫂,脸上也不知什么时候碰上了一大块锅灰,听见人们叫她,慌张的在脸上抹了二下说:“我是个妇道人家,吃不得酒。” 堂屋里又传来了福根粗门大嗓的喊:“月子,出来吃,喝几杯给他们看看,儿子要去读硕士,出来大小也是个官,身份不比人低,你这个做娘的,只管把酒喝的骨气点!” 月嫂只好走到堂屋,站在桌子角,捧起酒杯,挨个给客人敬酒,一人一杯,她的酒量居然大的出奇,四张桌子都敬了,才将双颊喝出一点红润来。抿住双嘴唇,微微的笑,眼睛盯着酒壶,看样子还没过瘾。 福根感到有点不妙,推了推她说:“月子,快去厨房忙吧!” 月嫂打着酒嗝微笑着去了厨房,她的脸色越发地红了,好象熟透了的鸡冠花。她伸手去抓锅铲,却象抓云抓雾似的,怎么也抓不到手。这时,有个暖烘烘的活物在她腿上碰了一下,她随手一摸,摸到了条毛绒绒的尾巴,不由的笑了,头重脚轻的摸进内屋,找来一挂爆竹,草草的绑在狗尾巴下,划了根火柴...... 受了惊吓的狗,飞快的闯进堂屋里,在客人的二腿间,桌子底下乱窜,狂嚎不止,火星四处飞溅。客人们惊慌失色,椅翻人倒,酒菜泼了下来...... 月嫂拍着巴掌大笑,笑的是和何等开心,脸上都笑出了花! 福根吓昏了,操起根扁担,恶恶的吼:“你她妈的疯了,笑,笑,笑你娘!” 正想一扁担砍去,却见那疯笑在月嫂的嘴边抖了几抖,全落了下去,化为一脸悲酸的泪水! 福根忙扔了扁担,抱住月嫂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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