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只可惜我笔下的文字无法传达出母亲和女儿内心的感受。                  ——题记

      客厅里，电视机里五光十色，不知道上演着什么人，什么样的悲欢离合，此刻，都无法进入母亲的眼睛。母亲只是呆呆地瞪着电视，眼光空洞而茫然。自从接到儿子打来的那个电话，知道媳妇因为赌博而欠下高利贷被追讨的消息后，母亲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呆着，悄悄的流泪。电视机兀自热闹着，母亲独自伤悲，客厅里的空气都让人觉得揪心。

     女儿在书房里，隔着一道玻璃门看着母亲，母亲瘦弱的身影在宽大的客厅里显得那么的渺小，有一种叫做衰老的东西透过母亲的白发、透过那布满青筋的手、透过那缓慢而迟疑的动作那么强烈的凸现出来，让女儿觉得触目惊心，女儿的心就很痛。母亲不经意流下的一滴滴眼泪，好象不是从母亲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滴落，而是一滴滴都滴到了女儿的心里，打得女儿的心很涩、很痛。女儿不由得想起了曾经的岁月里，母亲流下的那些泪水。

     记忆里，母亲是个很乐观的人，即使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因为受黄埔军校出身，当过国民党军官的爷爷牵连，全家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奶奶投河自杀，父亲也消沉绝望的时候，母亲仍然显示出了她的乐观和不同于一般人的坚强，以自己的全部身心，呵护着这个家，呵护着家里的每个成员，包括父亲、哥哥、弟弟和女儿，直到噩梦过去。

     而女儿是最受母亲宠爱的。因为母亲的父母重男轻女，母亲深知做女儿的苦楚，不舍得让自己唯一的女儿也受自己所吃过的苦，所以对女儿极为娇宠，上大学前，女儿没做过饭，没洗过衣服，最多在放假的时候让女儿做些喜欢做的编织、刺绣之类的事情好玩。母亲原本担心会宠坏了女儿，没想到女儿却出人意外的乖巧，那时，女儿真的是母亲的贴身又贴心的小棉袄，母亲觉得又骄傲又幸福。只是上大学后，女儿便常常看见母亲的眼泪：每次快到开学的日子的时候，想到女儿又要跑到千里之外，而且去那么久，母亲就常常偷偷的抹眼泪，女儿见了，心里就有酸酸的，想流泪。没想到，女儿却越走越远了，每次回家，母亲的眼泪就成了离别的前奏。那些泪滴都被女儿珍藏在心里，成为异乡生活里最温柔的慰藉。

     后来母亲的几次流泪都让女儿永远难以忘记。一次是无意中听别人说起女儿生孩子的时候在婆家坐月子，因为家婆性格怪诞，不肯帮手，很多事情都只好自己做，以致于身体恢复很不好的时候，母亲哭得很厉害，而且很后悔自己没有留下来照顾女儿，很长时间里，母亲还常常怪父亲，因为是父亲看到家婆不好相处才不让母亲留下的。后来只要看到女儿身体有一点点不适，母亲就忍不住掉泪。

     总算女儿的一切都好了，在把父亲、母亲接到了身边的同时也接过了父母所有的负担。哥哥、弟弟，其他的亲戚，只要是父母开了口的，女儿就是怎样难也会想办法解决。母亲看着女儿不断的付出财力、精力、心力，便常常觉得心疼，只是父亲却不是很理解，常常寻很多不相干的人和事来让女儿不得安宁，女儿终于忍受不了，就让父亲以后再不要找这么多事来，“真的很麻烦”，谁知道一句话说得不好，父亲非常生气，说了很多指责女儿的气话，并且扬言要回去，“再也不来了”，女儿也寒心得说不出话来。这时，母亲流着泪对父亲说：“你在哪里还看到有这样好的女儿吗？你知道女儿的辛苦吗？……”母亲的话一出，女儿也忍不住流泪，泪流出来了，女儿的心里也好受些了，于是，乖乖的向父亲认错，父亲也赧颜不再出声。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长的时间，母亲觉得很满足，女儿也觉得很欣慰，母女俩都整天笑眯眯的，没有见谁流过眼泪。只是，今天，母亲的泪再一次滴到女儿的心里，女儿自己的泪也只能往肚子里流。

     高利贷，对于母亲和女儿来说，都是一个遥远得不能再遥远的字眼。只是，今天，它却把母亲和女儿都逼到了这样的境地。

    窗外，风呼呼的吹着，寒意一阵阵掠过女儿的心头，短短时间，该到哪里筹这笔巨额的资金呢？女儿还没有想清楚。只是女儿知道，母亲的眼泪里有着许许多多的内容：有痛，媳妇再怎么不好，毕竟是自己的媳妇，大难临头又怎能不管不顾？有疼，儿子在电话里是那样的无奈，惭愧，却居然没有抱怨媳妇半句。母亲更多的是对女儿的疼，母亲知道，与以前一样，这所有的问题又都搁在了女儿身上。母亲知道女儿已经难以负荷了。女儿知道。母亲的眼泪里还有许多的内容。女儿因着母亲的眼泪而痛彻心肺。

     女儿看着客厅里的母亲，此刻的母亲是那样的苍老、那样的赢弱、那样的无奈，在空洞的客厅里又是那样的孤单。于是，女儿忍不住走过去，挨着母亲，抚着母亲的肩头坐下。

      女儿知道，自己注定要承担这一切，那怕仅仅是为了母亲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