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女人就是一颗珍珠,那么我的心里珍藏着一条五彩的项链……
A
我七八岁的时候,经常割草。虽说进了学堂,也还主要是割草,这可能和我的小名叫田头有关。割着岁月里的青草,也割着青草般的岁月,谁想竟然割了一把甜蜜的草。
这把甜蜜的草是我的同学,叫美美。她并不是我的同桌,所以老狼的成名作对我不起啥作用。
我们经常在一起做作业,晚饭之后,煤油灯下。还经常讨论一些问题,易的比如她割了几棵,我割了几棵,加起来是几棵,难的比如割怎样的草,草怎样割,为啥割。
她家离我家不远,拐一个弯,约一百步。她家清一色的尼姑,共四个,她居大。我家清一色的和尚,也四个,我居大。她皮白,眼大,抿一丝嘴,一副笑相,两个酒窝。我肤黑,眼小,笑起来,一副苦相,两棵门牙。
不知从哪天起,伙伴们开始议论我俩了。
“美美想做田头的女客。”
“田头看上了美美,美美学习好,又好看。”
“田头有啥好?又穷,又猴子样。”
“癞蛤蟆!”
大人们收了工,坐树底抽烟,或蹲墙根喝粥,看我俩走一起,也无话找话了。
“这小崽子不赖,有眼力!”
“美美啊,长大了给田头做饭哦!”
我气得眼泪都流出来,心里说,鬼才娶美美呢!我才不要女客哩!
美美也涨红了脸,噘着嘴,泪汪汪。
于是,此后我俩就慢慢地不说话了,也不一起走路,一起做作业了。
可是,有一个很热的中午,我去河边割草,那河很浅,能看见河底的小鱼、水草、卵石。割酸了手,我就不割了,把裤头脱了,洗澡去。因为追一条调皮的鱼,我游了很远。可鱼毕竟是鱼,擅长游泳,我终于找不见鱼了,钻出水面,抬头一望,岸边一个红影子在摇晃着。那影子我觉得眼熟,是也出来割草的美美,虽然很想去说话和看她,但我没有胆量,况且还光着身子呢。
这时,美美叫起来:哎呀!妈呀——
我一惊,不好,可能她遇到啥危险的了。于是,想不了很多,哗哗哗,趟水而去,立马就到了美美跟前。
快来救我——美美用好看的眼神把我进一步拉近了,我那时才明白女孩害怕时更好玩,我就大咧咧地扑过去,大声说:“啥呀啥呀?怕啥?”
你看你看,这个——美美指着脚边的东西,还是好玩的惊恐样。我仔细一瞧,妈呀,原来是个很和善的癞蛤蟆!我忍不住大笑起来,说,去去去,你个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美美不害怕了,定下神来,感激得看着我,又吓得低头叫起来,手捂着脸:你,你,你——
“我不是癞蛤蟆呀,别怕!”说着我去拉她的手,她猛然推我一下,“你就是癞蛤蟆,扑哧——”她笑起来的同时,我掉进水里了。
这时,她才灿烂着红彤彤的小脸,深情地看着我。当然,我是凭感觉,认为她是深情的。
割了这把甜蜜的草之后,我俩就上了初中。因为人大了,发育了,又不同班,就很难得讲话了。有一次在歪脖子梨树下的操场上见了面,也互不答话,她是梨花带雨的匆匆走,我是歪着脖子急急地逃。
后来,我上了高中,读了大学,进了省城。而她初中毕业就回家了,当了村小的民办老师。我偶尔回老家,路上碰见她,两人都腼腆的一笑。
今年春节,得知她在省城做了心膜修补手术,花了几万块钱,我很震惊,她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又一想,她哪里有我的电话号呢?或者,她为啥要通知我呢?
于是,我不再震惊了,可还是有很多的唏嘘:这叫啥人生啊!这样的岁月这样的草,能叫甜蜜吗?
2003.3.4.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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