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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他乡 第八章 奶嘴
粉未对马老师的第一感觉是他已经老了。对于粉未的哭声,马老师不应该理解为他需要吃东西,粉未的欲望被误解了。他需要动人的二胡音乐旋律,不需要奶嘴,更何况,当他接触奶嘴的时候,粉未就已经感觉到女孩素素性感的味道了。 正象马老师一样,粉未的女性意识已经很强烈了。他从奶嘴上的判断是先天性的,那是素素用的过的奶嘴,这一点已经足够了。马老师有手有些打颤,他的眼睛看着张三娘,在求救似的,如何叫粉未停下来不哭呢!张三娘放下怀里的素素,把粉未从马老师怀里揽过来,走了几步,不断地晃动身子。粉未知道他的视线被他们转移了。他们不希望他听到二胡声,也不希望他处在拒绝奶嘴的痛苦中。在这个胡同里,女人所能够做到的就这么一点,你看上去是爱的繁衍,而骨子里,却是折磨着一种欲望,泯灭一种幻想。粉未想。 一种哭闹停止,总有另一种声音的在不断地放大。粉未现在就听到他们的声音。 “你看,对孩子还是女人!”张三娘说,“没有女人怎么能行呢。我看,你和陶老太的事为什么这么揉搓着呢,折腾的两个人总象没魂儿似的。” 马老师将奶嘴放地桌子上,他转了个身。 “陶英子会怎么样呢?说是昏迷半天了,到底是啥病呢?人总不会这样一直昏迷下去吧!”马老师忧郁地说。 “说是羊脚疯……哎,马老师,你瞎打岔,我问你呢?你也替陶老太想想,这三口人儿,一个病,一个小,还扯带着一个瘫子,如何是好啊。想起来叫人愁的难受。你看这日子不象日子,看大的照顾小的,张解的不是过啊!”张三娘晃动着她那矮小的身体,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你要是过来了,多少也是个帮手,她也好有个替身。” “这么多年不是过来了吗!陶老太可是个好人啊。” “就是就是啊,好人一个,你哪里去找!”张三娘说着就笑起来了,“她可时常提起你呢。” “这豆奶快凉了,你也趁热喂喂孩子吧。”马老师把奶嘴从桌子上拿起来,递给张三娘。他想接过粉未来。 张三娘用眼睛看着他。 “怪不得人们叫你犟老歪!”她把粉未递给马老师。 马老师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笑笑,粗糙的脸上显得非常幸福似的。 “我看是陶老太看走了眼,怎么就会想着你呢,就是换个人儿,早就答应了。”张三娘说完,看着马老师无动于衷。她有些生气地说: “软硬不吃的货,我说你个老马!” “想当年,老马是个革命的艺人,啥肉麻的好话都听得进去,想当年,老马还是个反革命,啥刺耳的坏话也听得进去。我是花儿戴过,鞕子也吃过的主儿,你能说我不识好歹,哼!心里话,我喜欢这个家,喜欢陶老太,就是因为喜欢,我们才经常见面说说话儿,可喜欢归喜欢啊。我有罪在身,难以为人消灾。陶老太是个好人,她受得苦够多得了,你说我能再给她添乱吗!”马老师阴阳怪气地说着,他将粉未放在床上,拍拍手,拿起他的二胡说,“一把二胡解我千愁啊。啷—哩—咯—啷—。我说,粮票供应快取消了,东门的陈虎家昨儿上午买了一地排车面粉,是真的吗?” “我们张三说明天还去买呢,听说要排好长的队,今天去了一看排得队长,他就回来了。” “疯狂啊疯狂!前些天我就向陶老太说,给她点供应,叫粉未吃。她还不答应呢!你说她这不是对见外吗?!这好,粮票取消了,供应也没了。” 粉未动了动身子。他想告诉马老师,对于这种话他是多么感激,然而没有人发现他说话的欲望。粉未为此非常苦恼,对一个能够表达的人来说,没有比无法叫人知道你需要表达什么最为痛苦的了。粉未想,在这种环境里,除了学会拒绝奶嘴,还有学会渴望,他现在渴望自己能够站起来,需要长大。粉未眼睛望着黑暗的屋顶,蜘蛛网结满了墙角,一条电线绳的一头扯着一个灯泡,另一着从墙角处延伸过来,粉未就象那根电线绳,他无法穿越那个明亮的窗棱子,到达外面的自由世界。 有人进来了。 “谁是这里的主人?” “你们有什么事吗?”张三娘说。 “我们是民政局的,听说这里收养了一个弃儿,是这么回事吗?”陌生人说。 “你们说的事,我们乍就不晓得啊,你们是不是走错了门,没听说有这档子事。”马老师说。 “是啊,她一个苦老婆子,乍就会收养弃儿呢。”张三娘附和着说。 “不会啊!”陌生人说,“有人说是陶老太家,不是这里吗?” “陶老太家是这里,可她不在,你要等她回来再说吧!”马老师说,“你们要不要喝点水?” “不了,等陶老太回来,给她说一声,叫她到民政局去一趟吧。”陌生人说着就走了。 粉未心里暗暗叫苦。在他美好的愿望刚刚萌发的时候,陌生人的到来,对他是个重重的打击。想到自己将无望地走去,他悲哀地禁不住大声哭叫起来。 马老师急急地跑到床边,抱起粉未。 “我的乖,你叫啥叫,有人要你来了,……啊,你看他都吓尿了。多么胆小的孩子!” 03-2-8 ※※※※※※ 大风在呼啸 树摆叶儿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