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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第五支烟了，一向很节制的他是不会在家抽烟的，而一天抽的烟最多也不会超过五支，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有点后悔刚才打出去的那个电话。柳笛一遍遍地问着自己，紧锁着眉头，又狠狠地吸了口烟，把剩下的烟缔在烟缸边压了压，才起身，端着烟缸走进了卫生间。刚刚洗干净了烟缸，妻子回来了，扑鼻而来的烟雾呛得她咳嗽了几声。“怎么在家抽烟呀？是不是近来课题出了什么问题？”柳笛见妻这样问，便顺口说：“是呀，烦死了，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今晚我要去加班。”这是柳笛第一次对妻子说谎，脸不自觉的有点发热，好在妻并未在意，径直去了厨房：“那我就赶紧做饭了。”“不了，来不及了，我出去吃。”柳笛已开了房门，边穿衣服边说。 天色已经暗了，入冬也就一个月吧，就雾气重重。柳笛走出家门，抬头看看了天，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初冬的傍晚，天也象这样，一副凝重的样子，正要挤上公共汽车的他，被人一把拉了下来了，正要发火，骂人的话都到了嘴边，才发现拉他的个哥们。“走，喝茶去！”哥们说，“喝茶？你神经病呀，肚子都饿扁了，肠子里没什么好洗的了。”柳笛没好气地回道。可那哥们不由分说地非把柳笛拉到了河边一个露天的茶座，这是他们几个哥们常一起打牌的地方，柳笛以为是不是哪个哥们近来手紧，抓几个冤大头来给他发伙食费。有时他身无分文时，也找人来打几副牌，运气差了，反正身上没钱，输了就欠着，牌局结束有赢家请客，也算有顿饱饭吃，赢了那就可以抖几天了。单身汉嘛，就这点好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柳笛随着哥们走着，眼睛四下张望，没看见谁在呀，正想着呢，哥们拽了他的胳膊：“快坐下呀！”柳笛这才看到座位的对面端坐着一位清瘦的姑娘。“这是柳笛，我的一个哥们，在研究工作，是个研究生。这是陈月，师范大学毕业的，在中学当教师。”哥们介绍说。柳笛还没回过神，本想问问这是那一出呀，哥们的BP机响了，这小子看看了机子说：“不好意思，忘了丈母娘今天生日，我要赶过去吃晚饭了，你们聊。”柳笛尴尬的看看了那姑娘，姑娘只是笑了笑，没说话，那晚上他们一起吃了顿晚饭，说了些什么记不清楚了，大概是互相问了下各自的情况的。临告别时，柳笛给陈月留了个办公室电话，陈月给了柳笛她的BP机号码。 过了两个月，哥们打电话骂了柳笛，说你满意不满意也不能不理人家呀，两个多月了，连个电话也不给别人打，算怎么回事，害得人家一个人在家哭。柳笛一头雾水，问哥们怎么回事？哥们说那姑娘是他给柳笛介绍的对象，现在人家喜欢上柳笛，柳笛这才反应过来，把哥们大骂了一顿，摔了电话。后来，柳笛还是打电话约了小月，娶小月的理由就一条，对他柳笛没说的。 想到这里，柳笛的脚步开始慢了，抬起头，他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肯德基店的门口。小小竟然把约会的地点选在这个地方。肯德基的生意总这么好，柳笛好不容易才在找到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他知道小小是不会准时来的，前几次都是这样。柳笛是个很守时的人，也最反感那些不不守时的人。每次单位开会或组织什么活动，总有那么几个人，多多少少都要迟到一会儿。可他却对小小的迟到并不介意：“她是个值得等的人！”柳笛每次等小小时都有这样一个奇怪的想法。 和小小相识已经有两个多月，那天柳笛在办公室加班，要搞的课题是和外单位联合搞的，而合作的条件迟迟不能达成协议。工作却需要往前做，因为一旦决定搞，时间是很紧的。“哎！”想到这里柳笛有点心烦了，手不停的乱点鼠标。柳笛的电脑随时都是挂在单位的局域网上的，上网常常是看看新闻，主要还是查阅一些资料。而这次，他点到了聊天，进了聊天室。上网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网上还有这么个地方。“呵，这里好热闹呀！”柳笛还不知道该怎么聊天，就看了一下屏幕不断翻滚的字，真是说什么的都有，屏幕的左边是在线人员的名单，“小小”一个可爱的名字。 “你好”柳笛打出这两个字，屏幕上显示过客XX对小小说：“你好” 小小笑着对过客XX说：“你好” 柳笛这才知道自己是过客XX，而小小的笑叫他心跳的有点快。 小小笑着对过客XX说：“你怎么没有名字？” 过客XX对小小说：“我叫柳笛。” 打出这几个字，柳笛后悔了，因为他这才发现这里的人名字五花八门的，肯定不是真名，而自己却冒冒实实的报上了真名字。 过客XX对小小说：“字跑的很快，刚才你说什么我没看清楚。”小小刚才有句话，在柳笛后悔时的那一会儿工夫，跑的不在了。 小小笑着对过客XX说：“你点分屏呀，这样你的屏幕的下半部分就只显示你和你聊友的对话了。” 过客XX对小小说：“谢谢！”果然不错，这样清楚多，柳笛也慢慢地不再紧张了。 过客XX对小小说：“你是哪里的？”回答真是叫柳笛出乎意料，原来他们竟然是一个城市的。小小上网不到一星期，而柳笛今天是第一进聊天室聊天。柳笛只说他是本市一所很出名的大学毕业的，是做计算机软件的。小小便一下就猜中了他的学校和现在的工作单位。“这是个聪明的女人！”柳笛是这样定义小小的。 这以后，柳笛每次加班都不再有怨言了，因为他可以在十点钟到聊天室找小小聊天，有时聊得很晚，就那个月，光打的回家的钱就用掉了三四百，他们很少用电话聊天，尽管他们很快就交换了电话号码，但他们觉得隔着这层网看对方，更让人心旷神怡。终于有一天，他说：小小，我想见你了，看看你什么样子。就这样，一个太阳很暖的初冬的下午，他们在一家安静温馨的茶楼见面了。小小说为了见他，前一个晚上早早的服了安眠药。小小一般不依赖药物入眠的，但怕睡眠不好，影响了面容，特意好好睡了一晚。一身蓝色的套裙，衬得小小更加高挑、典雅；白晰的皮肤叫柳笛怀疑小小的年龄。“你是不是故意说大了你的年龄，你看上去根本就超不过30岁。”这好象是他们见面时，柳笛说的第一句话。小小婉尔一笑：“你比在网上更会说话。”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他们之间聊天就象老朋友一样自然。 她与小月相比，究竟是哪一点叫他吸引呢？柳笛自从认识小小后总会这样问自己。平心而论，小月对自己真是很好，在大多时候，柳笛觉得小月更象个母亲。也许是小月的职业的关系，总把别人当成学生、当成孩子看待，考虑事情，始终是站在一个师长的角度。而小小则不同，她是属于娇美的那一种，叫你时时刻刻都得照顾着她，稍不留神就会伤害到她。一次柳笛对小小开玩笑说：“我想娶你了。”小小问：“用什么来娶我呢？”柳笛说：“八抬大矫总行了吧！”小小不肯，说要用始皇用的铜车马才行。柳笛说：“你就凑和着坐吧！八台大轿已经超标准了，大老婆才能享受的标准呢！”话说出去半天了，小小没有作答。等了很久，柳笛打了个“？”，屏幕显示小小不在线，柳笛这才知道小小是生气了，赶紧给小小拨了电话。电话里小小的声音有点沙哑，只说是有点累了，想睡觉了。柳笛知道小小说的不是真话，因为她每天都睡的很晚，为这事他都不知道劝过她多少次了，可她说那是她的生活习惯了，改不了，早上了床，翻来覆去，更容易失眠。“我知道你生气了，对不起好吗？”柳笛对小小低声下气的道歉着，也许就只对小小才这样吧，平时的柳笛谁不说他长满了傲骨。不知道哄了多久，小小才说：“你该回家了，我真的不生气了。”柳笛才放下了电话，而那一晚柳笛也尝到了失眠的滋味。在柳笛看来，小小的眼里总含有一丝丝淡淡的忧伤，这份伤感使小小更具有层次感，更耐人寻味。小月是个极易满足的女人，有一份稳定的职业，有一个体面的丈夫，有一个聪明调皮的儿子，这一切对小月来说她，就拥有了全世界。而这份满足感，也让小月越来越显得简单俗气。“我是不该这样想的。”柳笛觉得这样比较两个女人，对她们不公平。 小小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柳笛的视线里了，今天她穿的依然与前几次不同。小小对穿着很苛求，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她是个很有品位的女人，衣服的样式简单却很时尚，举手投足给人以气质高贵的感觉。这时的小小看上去有点冷漠，眼睛只注视着前方。突然她停下了，好象是什么人在向她问路，小小很礼貌的笑笑了，这笑同样让你觉得她是个冷美人。 “嗨！嗨！嗨！想什么呢？”小小已经站在柳笛的对面了。她身着一件一字领的鹅黄色毛衣，配了条长长的驼色筒裙，手腕上搭着件驼色大衣，看来是急着赶路，嫌热脱下来的。“想你呀！觉得你对我笑的样子和对别人笑的样子不一样。”柳笛半是说笑半是认真的说。“有什么不同，不都咧咧嘴吗？”小小调皮地做个鬼脸，一副坏坏的样儿令柳笛不禁抬起手来为她拢了拢垂落到面颊上的碎发。小小最爱吃的就是炸鸡块儿和薯条，头一次两人到这里吃饭时，小小身体坐的直直的，一点点的撕着鸡腿上的肉，很斯文的放在嘴里，没几分钟，小小说：“做淑女太累了，我要大口大口的吃了。”便拿起鸡腿，对准肉最厚的地方，狠狠地咬了一口，另一只手拿着餐纸，擦了擦嘴角，抬眼看看柳笛，头还不住的点：“嗯！好吃！”那样子叫柳笛象起可爱的儿子：“这么大个人了，还象小孩子一样，喜欢吃这些东西。”小小撅撅了嘴，一副撒娇的小样儿“吃完了我请你看电影好吗？我都有好多年没看过电影了。”是呀，柳笛也记不清有多少年没进过电影院了，家里面有电视，小月一看上电视连续剧，就恨不得自己是其中的一个角色，他要想看场球赛，不去茶楼，就只能看那台12寸的黑白电视了，那还是小月为了安抚他，从娘家搬来的呢。 “好吧！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就走。”柳笛见小小开始喝可乐了，知道她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自己反正是不喜欢吃肯德基的，平时柳笛喜欢吃点清淡的家常菜，小月做的饭菜最合他的口味，而油炸的东西他很少吃的，小小开始见他吃的少，也问过，他说是在减肥。“走吧！”小小站起身来拉着他的胳膊，两个人走出了炸鸡店。 街灯都亮了，还不到七点，街道上的人已经很稀少了，一阵儿风吹过，会觉得有点冷，小小朝柳笛的身上靠了靠。和小月一起上街，夫妻俩总是各走各的，只是过路口，柳笛会拉一拉小月，看见小年轻在街上搂搂抱抱地走，他会觉得女的太轻浮，男的不象个男人。可现在，小月用右手拉着他的右手，左手拽着他右胳膊弯儿，他感到很舒服，小小那小鸟依人的样儿，让他感到了一个做男人的豪气。“先生，买枝玫瑰送个这位姐姐吧，你看姐姐长得多漂亮，她肯定喜欢的。”一个小姑娘手捧着一大把玫瑰花，跑到了他们面前，挡着了他们的路，一边退着走，一边嘴里重复着刚才说过的话。“多少一枝？”柳笛有点烦了，“十元一把，一把十枝。”小姑娘答道。“就要一枝。”小小接过话来，柳笛掏出一元钱给了那小姑娘，小姑娘失望地看看了小小，递了一枝玫瑰给她。“谢谢先生！谢谢姐姐！”望着小姑娘的背影，柳笛有点不忍了：“怎么就要一枝呢？”“要一心一意呀！”小小一边把花的枝掐短，插进大衣的上口袋里，一边说。那朵玫瑰在驼色的大衣映衬下，格外的艳丽。柳笛轻轻地在小小耳边说了句：“想亲亲你了。”“去！”小小居然没生气，只是娇啧推了他一下。电影院并不很远，身上被空调烘热的暖气还没完全散失，他们就走到影院的门口。小小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票。”小小也不是事事要柳笛去为她做的，她也常常会很体贴照顾柳笛。柳笛身上有很多惰性，长年的科研工作，使他养成了好静的性格，不喜欢往人堆里扎。 “呵！你小子怎么在这里？”一个多年没见过的老牌友拍了拍柳笛的肩，他大概在出席了柳笛的婚礼后，就没有再见过面了吧，听说早也结婚了，可柳笛看他怀里拥着的是个很妖艳的年轻女人，不太象他老婆。“我们哥们说会话，你买票去！”朋友推开那女人，那女人很不情愿的扭着腰朝售票处走去。“你老婆？”柳笛很小心的问。“这年头，谁还象你小子似的，整天守着个黄脸婆，别人四毛…”后面的话柳笛没有听清，因为他看见小小手举着红色的电影票正向他跑来，他感到心一下子紧张起来。眼看小小已经跑的很近了，她突然蹲了下去。“是不是扭着脚了？”柳笛这样想着，可身子竟朝着朋友的身体前躲了躲，幸亏朋友是背对着小小的。小小站起身来，是因为跑的太快了，竟没注意到路上有个小石块。脚疼得很厉害，她以为柳笛会跑过扶她一下，可他站在那里一动没动。朋友在柳笛肩上又拍了一下：“以后记得联系，一起出去玩玩！”便搂着买票回来的那个女人，转身进了电影院。 等朋友已经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了，柳笛这才向小小走来。小小对柳笛轻轻一笑，那笑容充满的是凄凉，带着地域般的气息。柳笛吓了一跳，他从没见过这样笑脸。小小慢慢地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那枝玫瑰，“哎哟！”是玫瑰的刺扎破了小小的手指。“我从不知道玫瑰的刺有这么硬。”小小幽幽地说。手里的玫瑰花和那两张红色的电影票被小小一点点小心地撕着，直到全部变成了碎片，她手捧着这些碎片，用嘴轻轻地一吹，红色的瓣儿纷纷扬扬，不一会儿就都落入了尘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