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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真的。 那时唐山还是一座不起眼的城市,那座高耸的纪念碑和无数新楼房是后来才出现的。 一位知识女性和一位在文化界工作的男子,不幸而有一次倾心交流的机会。他们都有很丰富的感情,有很高的文化修养和追求精神生活的愿望,心情投合,才貌相当,如果他们早就是一对,会被看成最般配的夫妻。 当然,他们无法抗拒相互间产生的那种吸引力,开始寻找各种机会幽会,在僻静的街巷倘佯,在喧闹的码头互诉衷肠,在幽暗的电影院里紧紧依偎(啊,那时还没有舞厅或KTV包房)。只是,在那严厉和惩罚的年月,他们的关系始终没有发展到“那一步”。 他们的工作使他们经常获得对时间的支配权。那天晚上,他们一起看了电影,出来后天气异常的闷热,就又到一个偏僻处坐了很久,分手时他们约定,半个月后雷打不动的在这里碰头。 那道深夜蓝色闪电过后,传来地层深处的一声闷响。地震发生了。 那次地震使唐山市成为一片废墟,有二十多万人被夺去了生命。地震中也有一些原本可能死去的人,出于偶然的原因,而成为幸存者,上面提到的两个人,仅仅在骑车回家的路上,被重重地摔倒在地。整整半个月里,人们不仅要面对亲人的死亡甚至也要面对自己的“不死亡”。 半月时间,好似半年,半个世纪。 他们都还记得讲好的雷打不动(现在是地震不动)的约会,出于一种奇异和茫然的心情,他们都准时来到了那个几乎辨认不清的地点。 他们想:这或许是天意,两个都活着,如果对方确已没有了家,而主动提出那层意思的话,那么“结合”将是顺理成章的事,两颗破碎的心也可就此得到安慰。 在一片理所当然的废墟旁,他们面对面的站着。 他们都从对方可怕的目光里读到了关于毁灭的消息:家,亲人、包括妻子、丈夫、父母、和孩子,都没有了。但是,他们期待中希望对方说出的那层意思,却谁也没说。 他们活下来了,却无法欢呼自己生命的延续。 他们解脱了,却失去了爱的理由。 他们只是面对面的站着,僵直的目光里说不清楚是对死的渴望还是对生活的迷惘,是对昨天的忏悔还是对明天的祈愿。 他们在最终都只是默默的走回各自临时的住宿地。 (转自《知音》2003年第二期) ※※※※※※ 把宽容化在真诚的微笑里,可以感受到人性的魅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