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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星期,阿丽告诉我她正在西双版纳与她亲爱的在度蜜月,她并没有告诉我要来游孙中山故居。然而在平安夜这个黄昏里,我接到了她的电话,她说她在丽城花园附近的一家士多店门口,叫我去接她。我笑着说你游你的西双版纳吧,我还是逛我的步行街,说完之后我想起丽城花园不正是我的新居所在处吗?她怎么知道?她离开这里已经有一年之久了。 我把电话夹在耳朵下面,拿了杯子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小啜了一口。阿丽在电话里说她很想我了,要我赶快去那家门口有着一张台球桌的士多店,听到这里,我知道她是真的来了,从美丽的西双版纳飞过来看我了。于是,我扔下电话,以飞快的速度换下睡袍,以一身很休闲的打扮冲下楼梯,直奔那家士多店。 刚奔到那条通往我新居的街道转弯处,远远看见一辆太子对我冲过来,然后呼地一下停在我面前突突地喘着气。我那一年之久未见的好友就坐那辆太子的屁股后面,前面坐着她的弟弟。看见阿丽的那一刻,我久久不能说话,只是发呆,我们都喏喏着好久不知该说些什么,我的心急剧地跳动着,然后我们就像电影里的镜头一样,发完呆就互相扑向对方,紧紧地抱在一起,那一刻,我感到我的眼睛被一层雾气挡住,眼前一片模糊。阿丽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颤抖着嘴唇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我也想你! 我轻轻地推开阿丽,仔细地看着她,那张俏丽的脸明显地写着两个字“忧郁”,我的内心不自禁地震动了一下,我面前这个女子的身上丝毫也找不出新婚的喜气。 我问:他呢? 我看到阿丽的脸上有一丝不自然,很快就一闪即逝,她掩饰地望着我轻笑了一下,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告诉我那个新郎从西双版纳回四川了,而她就在那里跟他说想来中山看看我,然后再回四川。说完阿丽就很仔细地看着我,用她那双并不是很大的眼睛很仔细地打量着我,然后轻叹一口气: 你知道吗?你又比去年憔悴了很多! 跟着她的眼眶里就有些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我冲她咧了一下嘴,很快在嘴唇处形成一个笑容。 我说:我昨晚通宵未睡,不,前晚也没睡,今天白天只睡了三个多小时,我晚上在看书,明年准备考试,考会计,你知道我是没学过会计的,现在必须恶补。 我说的是真的,但下意识中我好像又是在解释着什么,我不想让她知道我还有些什么心事,我知道我脸上的憔悴把我出卖了。我一把拽过她的手,然后亲热地挽着她说:我们现在该去哪里?或者找个地方坐坐? 从她身上一尘不染的牛仔衣上我知道她已经在她姐姐那里梳洗过了。 她说:老地方! 我说:老地方! 她说:去老地方之前先到前面那家士多店去一下,有一个老朋友在那里等着我们。 我问:谁? 阿丽没有回答我,只是拉着我向前走去,她弟弟开着他的太子在后面慢慢跟着。还没到士多店,就有一个男人迎了上来,走近一些,我的心跳了跳,那男人走到我们面前站住,一脸的灿烂,他眉里眼梢都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杨成! 我轻呼一声。我快两年没见他了,没想到一年后会再见到他,我知道他一直在中山的,可是我们从未碰过面,电话也没得联系。我盯着杨成看了两分钟之久,这家伙还是那么帅气,逼人的英气还在他身上闪着光芒,相比之下,我与阿丽到是改变了不少,外形和心境上都与往日不同了很多。阿丽在我耳边告诉我杨成原来是住在她姐姐隔壁的,不小心就把他捡到了。 杨成向前跨了一步,然后站在我和阿丽的中间,把两只手分别搭在我和阿丽的肩膀上,他一边看了一下,就大声地说: 我的大小姐,拜托你们把脸部的表情放松一点,这样子实在是不怎么好看,别人看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们了。唔,好了,今晚就委屈一下我吧,做一晚你们的情人,怎么样? 世间上有一种友谊,就是只存在于身份地位有上下之别者之间,这种朋友是可以风雨同舟、休戚与共的。而杨成正是这类朋友。虽然这么久我们都没得联系,但是我们之间那种友谊是永远存在的,真正的友谊!从他戏谑的几句话中,我知道他是准备把他身上的那份快乐传递给我们。听了他的话之后,我和阿丽不约而同地从他的身边跳开,然后给了他一拳,笑骂他“臭美”!他作一副无可奈何状摊摊双手,去开他的车了。阿丽的弟弟不属于我们这一类的,所以,他就开着他的太子扬长而去。 所谓的老地方,是以前我们几个好友常聚的酒吧。后来每次出去喝酒或者只是想几个好友聚聚,只要其中一个说“老地方”,我们都知道那个可以让我们很放肆地呆半个晚上或者通宵的地方。一年后的平安夜这个黄昏里,我们又来到了这个久违的温馨地,是乎太早了些,这个时间应该是晚餐的时候,可是,我们并不想吃什么,只是想来这里坐坐而已,或者说想找回一些就快失散的片断,在这个晚上,我们将把那些片断连接起来。 酒吧里,我们三个家伙做了这个平安夜的第一批客人。听着屋子里既缠绵又哀伤的欧美音乐,望着台面上幽幽的炽光,我差点儿想哭。我吸了一口气,看了看面前的两个老友,我把那股酸楚硬是压在心底,然后我十分小心地,不让自己进入某一个固定的意识型态。我接过一名服务员递上来的酒牌,我看了一眼,交给对面的杨成。杨成把酒牌放到面前的桌面上,然后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阿丽,然后再抽出一根伸到我面前,问我要不要,我摇摇头,他就收回放到自己的嘴角上叨着了。他们一直就有抽烟的,而我在以前就习惯了吸二手烟,开始我是坚决反对他们在我面前吸烟的,后来由于我的抗议不成立,所以我只得“悲痛”地接受他们这种对我近乎虐待的行为,习以为常之后我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承受这场“灾难”了。 杨成冲着我吐了口烟,问:你们喝什么酒? 望着阿丽,只见她懒洋洋地吐着烟子,然后很欣赏地看着她面前的往上升腾的烟圈,从那些烟雾里,她扔出几个字: 我要风流寡妇! 我听了脱口而出:你不是刚结婚么? 阿丽冷笑一下:快了! 我打了个冷颤,皱了皱眉头,不太明白她所说的“快了”是什么意思。阿丽不理我们,只是一古脑儿地抽她的烟,狠狠地吸着,仿佛那烟跟她有仇似的,我担忧地看了看她,然后把视线投向一脸莫明其妙的杨成,杨成耸耸肩,问我要喝什么,我说冷酷的心。杨成便把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然后放声大笑: 你们俩个今晚都怎么啦,一个刚结婚的新娘要喝风流寡妇,一个花样年华的年青女子要喝冷酷的心?那我是不是该喝多管闲事? 什么?多管闲事? 我与阿丽不约而同问:有这种酒吗? 杨成一本正经地望着我们,说:你们一个要去风流,一个要扮冷酷,都当我不存在,那我现在坐在这里不是多管闲事还是什么? 听了他的话,我与阿丽相视一笑,然后说:你拿主意吧! 杨成为每人点了罗马假日。酒来了,我们把盖在杯口上的纸牌拿下来,然后重重地在桌面上击了一下,再举起杯子“当”地碰了一下,我吮了一小口。有一丝火烧的感觉在喉咙口爬动,阿丽一口气把那杯酒喝光了,我知道她的酒量很大,但还是被她这种豪举吓了一大跳。 好久没这样喝了!也没这种机会! 杨成又叫了一些小吃和点心,可是,我们谁都没有吃,只是喝着自己杯中的酒,他们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我就不断地闻着烟。阿丽在开始喝第三杯罗马假日的时候,她说话了,她问杨成在这近两年的时间里过得怎么样,杨成说半年前结了婚,娶了一个会做饭的贤妻,我问他漂亮吗?他看了我一眼之后说他老婆对他很好,阿丽听了后,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对你好有屁用,关键是你爱不爱她,她爱不爱你!这话让我在后面喝每一口酒都感到很辛苦,喉咙得被烧得开始冒烟了,我想有可能很快就要着火。 我这人平时不大爱说话,可是一喝了酒之后嘴巴说起来就像机关枪一样,想收都收不住,除非让我一醉倒地。喝这罗马假日与喝星格可完全是两码事,星格你可以把它当做汽水来喝,喝多了只会胀肚子,然后在连续去几趟厕所之后就没事,又可接着再喝,而喝罗马假日是不可能很容易把肚子喝胀的,基本上是不可能,不过,喝胀脑袋就轻而易举了。就如此时的我,在喝了两杯之后,我就觉得我面前的影子有些晃动了,心里那股冲动也在拼命往外涌,憋得实在难受,便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我晃着脑袋,脱口而出:阿丽,你还想着阿波的,对不对? 只听“当”地一声响,阿丽端在手上的杯子跌到桌面上,杯里的酒倒了出来,杨成慌忙把杯子捡起,叫来服务员清理一下。阿丽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樽化石。看到她那副样子,我明白她为什么在蜜月中逃跑了,陡然间,我感到我的心里难过极了,我犯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好好的为什么要提阿波呢?那个负情的家伙!阿丽正是因为躲避这段伤心的感情才逃回四川的,然后匆忙结婚,但是,看来,她的婚姻并不如意,她并不喜欢那个她所嫁的人,她的行动已经表明了一切。我轻轻抓起阿丽放在桌上的手,什么也没说,我明显地感到阿丽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杨成仰起脖子干掉了杯子里的酒,闷声闷气地甩出一句: 这酒真他妈的来劲儿,才刚开始喝就上脑了! 突然,阿丽抬起脸来,吸吸鼻子,大声地说:看看,我们这是怎么啦,这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喝酒就应该有喝酒的兴致嘛,怎么都一副死相,这怎么成?来来来,喝,高兴地喝,谁不高兴罚谁多喝一杯! 烟,谁给我一支烟!我大吼一声,站在一边的服务员向我跑了过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说,这伤感歌手的喉头炎会传染人。服务陪着笑脸说,这酒吧的情调正配这经久不衰的音乐。我借着朦胧的灯光看了看俯在我头顶上的那张谦卑的笑脸,有些哭不得,便摆了摆手,随他去了。杨成狐疑地望着我:你要烟?我莫明其妙地点了点头,很快我的手上也捏了一根烟,学着他们的样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一阵猛烈地咳嗽,跟着鼻涕眼泪都来了,杨成手忙脚乱地递上面巾,阿丽一把夺过我手上的烟,我又迅速地从她手上抢了过来。我一边吸着鼻涕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我不抽了,我看着它燃!这感觉还真不错! 阿丽咬牙切齿地在烟雾弥漫的空气里丢了一句:世界上的男人没一个是好的! 我赶紧补了一句:对面这个除外! 杨成听了冲我举起杯子,很豪情地一干而尽:就为你这句话,我喝掉这杯酒!然后又自言自语地说:我真后悔当初怎么没大胆一点?! 我和阿丽都拿眼齐刷刷地瞪着他,他并不看我们,只听他慢吞吞地说:记得洪洪第一天到咱公司的时候,就觉得长得好看,那两条小辫子在她小巧的身子上好像会飞似的,那是我想追你的,一直在找机会,可是后来却发现你身边好像太多这样的人了,便一直没敢说出来,呵呵,现在可是找了机会了,一吐为快啊! 呸!呸!呸! 我和阿丽都往他吐口水,然后放肆地大声狂笑,我们都笑得直掉泪,我指着杨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原以为你是千百万个坏男人中的挑出来的一个好的,嘿嘿,没想到也不是什么好家伙,罚酒,罚酒!自觉喝一杯! 阿丽附和着:是的,应该罚,这杯酒是非喝不可的,哎哎哎,男人这东西! 我想起了什么,偏着脑袋思付了一会儿,说:唔,男人这东西,渡边淳一写过这玩意儿,我有买这本书的,回去时翻给你们看看。 杨成突然拍了一下脑袋,指着我说:对了,说到书,我想起了榕树下那个网站,上个星期我在那里看到你的名字,写的是一篇“抱着猫睡觉的女人”! 阿丽睨了我一眼:你在网上还写那些破玩意啊!无聊! 我把快燃到我手指的烟蒂摁在烟灰缸里,向杨成再要一根,望着明明灭灭的烟头,我轻轻地说:或许,今晚也是个故事! 阿丽打断我:今晚我们去“DD”狂欢到天光!你们同不同意? 杨成拼命点头,我说我要回家洗澡,他们看了我一眼,我知道我将逃不过被罚酒,其场面是悲壮的。 2002.12.25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