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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又是星期天。 一个星期仿佛一转眼就过去了,又到了星期天。他迷糊着小眼睛晕呼呼地醒来,一看都十一点半了,可外面还阴沉沉的,天好像还没亮似的,他躺在热呼呼的被窝里懒得起床。起来干嘛呢,好像没事可干,他起了起身子又躺下了。我就不起来,我为什么一定要起来呢,我喜欢躺着就行了,所以我就不起来。他和自己赌着气。 这时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拍了拍肚子,真要命,你说你催什么呢?你就不能让我躺会儿吗?你总叫什么叫,一到钟点你就叫啊叫啊没个完,烦死了。他在床上烦躁地翻了个身,继续躺着。 唉,还是起来吧,你是不会让我老老实实地躺着的,我知道总是拧不过你,要不你会叫个没完没了的。 他从被窝里钻出来,打了个寒颤。这鬼天气,真他妈的冷。好了,别催了,你还叫,这天钻被窝多舒服啊,你就是这么不安份,非得把我折腾起来不可。他打开炉子,把水放上,然后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让他一激灵,哆嗦了一下,看起来清醒多了。 好了,别叫了,面马上就好了。他掀开锅,锅里冒出热腾腾的热气,还有一股方便面的味道。他皱了皱眉。你说你怎么就没够呢,成天叫,行了行了,别叫了,为了让你安静我也得委曲我自个儿将它们消灭掉,也算对得起你了。 他皱着眉头却狼吞虎咽地一会儿就把面吃完了。然后打了一个响响的饱嗝,还有一种难闻的方便面的味道。他把碗往水池里一扔,转身又来到床上,往床上一躺,点了一根烟有滋有味地抽着。现在我又可以钻被窝了,舒服,还是被窝舒服啊,这天多适合睡觉啊,谁也不许打扰我。他打了个哈欠又钻进了被窝。 “哗啦,哗啦。”什么动静?他皱了皱眉头半起身子,眼睛落在发出声音的那个角落。 “哦,又是你这个讨厌的家伙,你总鬼鬼祟崇的干嘛?你要想出来就出来吧,别忘了你是这房子的第二主人。我最受不了别人鬼鬼崇崇的盯着我,虽然你不是人,可和人也差不多了。我吃什么你吃什么,我住什么地方你住什么地方,你还想怎么着?连个好觉都不让睡,大白天你也出来瞎搅和。 他用力拍了拍床沿,它滋溜就钻回了它的窝里了。 你说你怕什么呢?干嘛总这样提心吊胆,我又不会拿你怎么样,现在只有你离我最近了,你干嘛总这样客气呢,你说我们又谁也不知道谁的底细,你害怕什么呢?他嘀嘀咕咕又把身子缩回了被窝里。 可这一翻折腾,觉也全给搅和了,他又点起一支烟,叭嗒着嘴抽着,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又仿佛在听外面的鸟叫。他从床上爬起来,在屋里跨着步,东看看西瞧瞧,若有所思的,然后穿好衣服就出门了。 他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仰望天空,一群群鸽哨声由远及近而又渐渐远去。他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目光呆滞地落在远处的高楼大厦上发愣。一座座高楼,有的窗口敞开着,有的紧闭着,有的晾着衣服被单和胸罩,有的窗帘轻轻地摆动掀起一角…… 你说那每个窗口后面都有人吗?他暗自琢磨着。嗯,肯定是有人的,即使没人也是有人的,因为你觉得里面有人,你又不能证实里面没人,那没人也是有人了。他不自觉地扯了扯衣服,感觉有很多眼睛在窗口后面盯着他,窥视他。他突然有点不自在,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要到哪儿去呢,这光天化日之下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眼睛,他的脚步有点匆忙。 他来到一个公园的湖边的草坪上,仰面躺下,双手放在后脑勺。一条条人腿从他的眼皮底下经过。大人牵着孩子,男人拥着女人,老头老太太悠闲地踱着步。唉,可怜的孩子啊,你现在是多么幸福,世界在你的眼里多好玩多真实啊,一伸手你就触到了父母和朋友。你们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闹就闹。可你们很快就要长大了,你们再也不能这样毫无顾忌了,那时候你就不得不伪装自己了。 可怜的男人女人们啊,你们真的触摸到彼此了吗?没有,触摸到的只是一堵墙啊,你们真是太傻了,你们触摸到爱情了吗?你看你们,一个个都装模作样拼命表现自己,你们离爱情还远着呢,爱情是不需要装孙子的,你看你们一个个孙子样,哼哼叽叽,扭捏作态的。 大爷大娘们啊,你们过的多清闲啊,你们看到生命的本质了吗?你们多孤独寂寞啊,你们有太多的感悟想和孩子们说啊,可他们却都一个个忙着找生命的本质去了,去演戏去了。本来你们可以告诉他们的,答案多容易找啊,都在你们这儿呢,可他们却到别处找去了。 他叹了口气,望着湖对岸远远近近的高楼,天渐渐暗了下来,窗口有的灯亮着,有的暗着,显得错落有致,中间隔着一道道钢筋水泥。那墙的背后都有什么呢?有高朋满座,欢声笑语?有孤单影只,独自默泣?有情话绵绵,呢喃细语?有大吵大闹,呼天抢地?有做饭的,有看书的,有看电视的,有呆坐着的,有洗澡的,有拉肚子的,有躲在厕所打电话的,有的刚出生,有的却快要死去了……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空间里做自己的事情,多有意思啊,人们都在忘我的演戏,演给别人看,演给自己看。 有的人天生是演员,他就是戏里的自己,有的却是蹩脚的演员,总不能坚持到底,演着演着就醒了,就出了戏了,演不好你演个什么劲儿啊?演着演着你回到现实干嘛,还大吵大闹呼天抢地要死要活的,唉,人啊,你骗别人还说的过去,干嘛还非要骗自个儿呢?活着多不容易啊,你们都瞎折腾个什么劲? 他惋惜地又叹了叹气,从草坪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又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大街上。突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拼命往前跑去,抓住一个女人的胳膊。风儿啊,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呢?女人抬起胳膊给了他一个大嘴巴,骂了句神经病,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风儿,你又这样溜走了,你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吗?我找你找的好苦啊,我们曾经贴得多近啊,你是我我就是你,在人群中找到自个儿多不容易啊,你怎能又把自个儿丢了呢?你怎么就走了呢?你怎么能不要你自个儿了呢?你就在这儿啊,你为什么非要到别处找自个儿啊,风儿,你回来吧…… 街上已是万家灯火,车流如潮,尾灯流光溢彩,星月黯淡无光。他竖了竖衣领,加入人流中。你看这人群多像森林啊,又多像河流啊。有的人拼命游向岸边,有的人义无反顾跃入激流中,有的逆流而上,有的顺势而下,有的激流勇进,有的奄奄一息。可最终河流总会延着一个方向随波逐流,流入大海,这是最后的归宿,你们也不过就是在大潮中扑通那么几下而已。 。 他走进一家小酒馆,要了瓶酒独自品尝着。轻轻地抿了一小口,闭上眼睛体会着。他眯起小眼睛,很满足的样子,然后一仰脖,一杯酒下肚,又斟上一杯。 酒真是好东西,只有它不会跟你演戏,不信你试试,只要几杯酒下肚,你就能找自自个儿了,你说什么?你说恐怕我找不到北?你管它什么北不北的,你找北干什么?你又说什么?你怕找不到回家的路?这你就不明白了吧?找到了自己,你在哪儿哪儿就是你的家,我有一次就把马路当作自己的家了。哎,你怎么说话呢?你骂我是醉鬼?哎,你先别走…… 他站起来又摇摇晃晃地坐了下去。端起杯子一仰脖又一杯酒下了肚。竟骂我是醉鬼,你们他们懂个屁,屁都不懂,算了,不跟你们计较,你们不懂酒的妙处。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一瓶酒很快下了肚。他用僵滞的手摇了摇瓶子,已经空了。他想站起来,可忽悠了一下又跌坐了下去。然后他趴在桌子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风儿啊,你…你走得对,你说我是光说不练的熊包,你…你说的没错……可我还是不相信你就这样走了,你…你真像一阵风一样消失了吗?你在哪儿?难道你从来都不存在吗?不,你一定存在的,你只是不在这儿了,你不在这儿你总会在别的地方的,你不可能不存在的,因为我爱你啊,爱情不可能不存在啊,你也不会不存在的啊,可你在哪儿?风儿啊,你回来吧…… 已经是深夜了,街上已是灯火稀疏,夜阑人静。座座高楼的灯光先是一处一处地熄灭了,然后在一个集中的短时间内此起彼伏地熄灭,可总会有窗口彻夜地亮着光,在黑暗中如此的明亮。酒馆要打烊了,他晃晃悠悠走出了小酒馆。一个趔趄,摔倒在马路旁。街上空无一人,人都哪儿去了?所有窗户都闭着,被一层帘布遮挡着,楼群规整,寂静,虚假,令人生疑,好像是舞台的背景。 他趴在地下,一无知觉,酣然入睡,鼾声如雷。 ※※※※※※ 幽兰的月光下,我独坐,像一个幽灵,聆听月神的声音! 【幽兰雾影】> 【兰影文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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