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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母亲,则必要说到父亲。 固执地认为,一个女人幸福与否,身边男人的给予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有人幸福,是一辈子的事情,而不幸,仍然是一辈子。 父亲是我所接触过的最不解风情最脾气执拗也最不擅长替他人着想的一个人,甚至一辈子都是这样。我对父母的了解和断语都是从自己做了母亲以后并见过很多的父亲母亲开始的,通过比较,我想下的断语是,他们彼此都不能容纳对方,白在一起生活了四十多年。如果赶在当下,这段婚姻早就死了。 高中毕业后我就与父母基本没在一起过,距离远的时候,几年才见一次,见一面的时候,总是能直直地感受到父母亲的一生居然在这样苍白的关系中携手至今。 父母是农村人,母亲的辛劳是命里带的,辛劳的命运里诞生的附属品是幽怨唠叨。母亲一生都充当着怨妇,但她似乎只埋怨父亲一人,对周围对他人倒是满腔热忱笑容璀璨,笑容璀璨着自怜地诉说父亲的一大堆不是,这些不是,我们当孩子的,尤其当女儿的,也都认为是一些不是,不该,但我们却没法直言相谏。听着母亲狠狠地揭短指责,我心疼着,为母亲的不快乐,也为父亲的被指责。 对孩子,母亲没的说,从而也是在家里一手遮天形象的理由和最高体现。最忆上学时天天要钱,如果没有,母亲总是第一时间里出去借,一路数落着无情的父亲,而父亲对此,不闻不问。 母亲不懂教育,对孩子不会一句鼓励,也没有一句指责,好像我们仅是她一生劳碌却难以舒眉的见证人,她只想让我们在身边的时候当听众,听她诉说前半生乃至今日父亲的所有罪过。每有我们无奈烦躁的规劝,母亲便将矛头指向自己,似乎知道命里如此,她便该接受一切。唯一的抗争就是把那个让她操心费力却不得好的男人贬来贬去,贬去贬来。 四十年的夫妻了,再让母亲接受爱的潜藏理论似乎有些滑稽,但想让母亲像个母亲一样去对待父亲也似乎相当不公,因为父亲断然不会学会心疼呵护母亲。我们这些逐渐意识到要将更多爱与时间奉还给他们的孩子们在如何尽孝面前真的犯了难为。外来的关心体贴毕竟不能替代枕边人的给予,这是常识。我端详着母亲黑瘦的脸庞和羸弱的双肩,想着她一辈子所受的委屈苦难,记忆里映出十几次几十次为我们的学习和生活奔波,送衣送饭,寒暑接送,我竟然想不出能给母亲增添快乐减少愤懑的方法,难受到流泪也不知所然。母亲对父亲的抱怨有时在孙辈面前也常常脱口而出,让我们无所适从。 不过现在我发现姐姐渐渐有了门道,当母亲用同样的语言同样的语气述说父亲不是的时候,姐姐一言不发,瞅机会立刻满怀感恩地回忆小时候母亲在我们身上的所有付出,夸大着现在的感受,强调着母亲给我们的生活力量。这时候母亲哑了言,似在回忆,又似乎想体验我们的感受给她带来的快乐。这方法很奏效,母亲逐渐会从孩子身上汲取老年人该得的乐趣--成就感。 我和姐姐商量着,先让母亲放弃怨言,即使无论如何也享受不到与父亲在一起的幸福,至少也要从我们身上得到正确的信息--我们的幸福她给予,她幸福我们才开心。
后记:也许缘于这样的母亲,我骨子里顽强地抗拒着她馈赠给我的基因:我居然沉默寡言,愈闷愈寡,愈气愈寡,愈伤愈寡,发泄一切的唯一方法是自残:喝酒、流泪、绝食、不眠。在工作上,我从来学不会拒绝,是相当温婉的敬业女子,我看不见别人的不是,看见了也看不见。呜呼哀哉,儿子的作文里会出现怎样的母亲形象?不得知,不想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