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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杨哲——韩寒该退休了 记者：新概念一直有南韩北杨之说，可见你当年的人气。最早对你有印象，也是来源于田歌主持的《荧屏连着我和你》。里头你和韩寒一起并肩战斗，以 80后作家的姿态来对抗前辈作家。可是那期栏目上的四名年轻作家，最后只有韩寒一个人还活跃在公众的视野中。我好奇的是，十年的时间，你去做什么去了？杨哲：一个80后如果突然张口说，十年前，那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这话中多少带着点凄凉。但其实十年，要说漫长，只是对一个刚满三十的人而言，的确如此。在人的一生中，那只不过是一个阶段。我们不需要每个阶段都异彩纷呈的活着。对我而言，这十年就是沉淀，创作。现在我快到了而立之年，手头有了几部作品，十年时间就干了这一件，但我觉得值了。 记者：张爱玲说过一句，“出名要趁早”。你当年有一个那么高的起点，而你却选择了寂寞，有没有觉得错过了宝贵的起跑时间？杨哲：经常有人问起我，收入如何啊。其实我特想反问，这岁数，你觉得收入应该如何啊？其实二十多岁，本该就是学习，恋爱的时候。作家是需要在现实生活中积累的。但现在年轻作家，都认为21岁买宝马，那才是成功。可是谁这个岁数能开得起宝马呢？其实就那么一两个人。可是他们是怎么火的呢？炒作，抄袭？于是大家都如此，炒作，抄袭。整个社会浮躁，说白了，是这个社会的榜样在浮躁。 记者：你是暗指韩寒，郭敬明？杨哲：中国人崇拜韩寒跟当年崇拜老毛有的一拼。其实他们都只是说了两句安慰人的话而已。一个说，我们要提倡艰苦朴素奋斗。于是穿的衣服上打了好几十个补丁。现在解密了，说那几十个补丁，是用飞机运到上海请最牛掰的裁缝用银线缝出来的。一个补丁值一件大衣钱。另一个被老百姓封为人民的喉舌，可是人家老妈睡的是十七万元的床，人家有五六个女朋友，每人发一张不限额的信用卡。四年花掉近两千万。这还真不是小道消息，是韩寒的经纪人路金波登在《GQ》杂志上的，人家就是要显呗，看，韩寒多有钱，多成功。 记者：可是韩寒不正好代表了大多数的80后吗？追求自我价值的体现。杨哲：你误会自我价值这词了。比如我是一作家，我会说，我写的《埋》体现了我的价值。这是第一本接近日本悬念小说水平的中国作品。但我不会说《埋》赚了多少钱，是你们一个民工几辈子赚的钱。它赚的钱无论多少，都不能来代表我的水平。只有房地产商才会用金钱数字来标榜自己。那是因为除了钱，他们没有收获别的。而作家其实收获的是尊重。 记者：可是社会上也有很多人尊重韩寒，觉得他道出了民声。杨哲：我也尊重他，社会上需要这么一个监督者。但他不是一个好的榜样。甚至我觉得他害了很多80后，90后。他总是在给公众传播的一点是，什么领域，只要凭借着天赋，就很容易就能成功。 记者：你是指韩寒赛车。杨哲：赛车的事情我不了解。但比如拍片子吧，我大学学的是影视导演。韩寒拍了个MV，然后对外称导演很容易干，谁都能做，还调侃现在的导演只会耍流氓等等。他拍的MV我看了，还行。有很多读者评价，天才。但其实，学过影视的都知道。视频中最容易拍的就是MV。你试试把音乐关了，再看MV，就是一堆乱七八糟，毫无逻辑的画面。所以韩寒依靠他的名气，在一堆人的帮助下，做了这么一个小东西，而且是个容易做的东西。然后他借此，就宣称他成功了。给人感觉就是，影视不需要学习，谁想干都能干。于是现在的年轻人，都挖空心思炒作啊等等。实际上你韩寒真拍个电影试试去。你就知道导演有多难了，为什么剧组里的人都这么尊重这个位子，那是有原因的。韩寒唯独没有教会大家尊重。因为他自己都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记者：你觉得你和韩寒最大的区别？ 杨哲：韩寒的话题，说完这个，咱就打住吧。其实我和他岁数相同，但是人生的轨迹完全不同。他少年成名，我少年的时候还为高考发愁呢。他年纪轻轻开跑车，我骑自行车接送女孩。他三十而立的时候，已经成为全民偶像。我才刚刚有制片人看好我。韩寒已经不再需要写小说，他靠偶像赚钱。我却发现我创造力挺旺盛的。大家也公认新的作品不错。他退休的时候，我才开始动笔。虽然我们都是80后，但我咋看都像10后。 记者：那你觉得影视圈是什么样子的呢？杨哲：一个很致命的现实是，我们的电影人在文革的时候几乎被斩尽杀绝了。所以教育跟不上。现在的新人都处于摸索阶段，所以水平一直未有提高。但中国人进步的很快。我以前总是觉得我之所以没有混出来，是因为运气不好。但我现在也渐渐发现，一方面是运气，另一方面还是你的能力。好作品，还是会发光的。比如《埋》，这刚推出来两个星期，发到了几个制片人手里，立即就有制片人打电话感兴趣。尽管改编的风险很大，里头涉及到一些黑暗的东西。但人家还是喜欢，还是要做。 记者：说说你是怎么想起来写这么一个煤矿题材的呢？这个题材，从来没有80后关注过。杨哲：确实很多时候我被人评价思维老套，有编辑帮我想了一句《埋》的宣传语，80后写给60后看的书。 记者：但是跟你聊天，觉得你还挺有激情的，挺有冲劲的。杨哲：作家和演员一样，都是两面派。而且，一般只有在沉默的时候，你才会捉摸写点啥。见人就能贫的人，哪还有时间动笔。 记者：你平常能贫吗？杨哲：我是间歇症发作的。两个自己轮班，你要不要采访另一个，我叫他出来。 记者：你这病得不轻。杨哲：前段时间我们一堆做影视的80后聚在一起吃饭，一个抑郁症了一年，一个胃熬夜坏了，一个被气得脾坏了。一个抽烟肝有问题，一个半身不遂，眉毛中间画根线，一边的器官全有毛病。就到我这，大家都评价，我是最阳光的。一编剧同行说呢，我觉得你丫太神了。受了这么多年制片人的摧残，还能笑着活下去，真不容易。 记者：实际上呢？杨哲：当我接编剧的活的时候我就想，我是个作家。当我泡妞的时候，我就想我是个编剧。 记者：这有什么区别？杨哲：为什么很多电视剧，写得很烂。是因为编剧恨这剧本。因为你通常写了以后，很难拿到全部的酬劳。况且总是被人莫名其妙的瞎改。所以每写一笔的时候，你都琢磨尾款的事情，于是，这儿保留一点吧，哪儿藏着一点吧。但是作家不一样。他觉得这就是我的作品。写完了不出版，只要是真东西。隔十年之后出来，依旧会轰动的。他有这个决心和骄傲。至于泡妞，作家都拿女读者开刀。但挺少有看电视剧的中年大妈来找编剧献身来的。 记者：那你现在主业是编剧还是作家？杨哲：这两个事，最后被我做一块去了。就说这《埋》吧，其实最早是把它当电影写的。故事也比现在的简单。可是写完了以后，到处发。我就做了个梦。梦见被人剽窃了。这的确是个问题。中国的知识产权保护极不完善。所以我干脆把它写成小说给出版了吧。就这样，写成了一部书。一查，天哪，28万字。吓自己一跳。 记者：还是来讲讲，你是怎么想起来写这么一个煤矿上发生的故事呢？杨哲：以前在杂志上看过一篇报道，讲煤矿的，说有个矿工每年就打两次工，分别是寒暑假。因为他是一名小学教师，而学校发不起工资。矿工这活虽然危险，但毕竟在他眼里是最赚钱的工作。甚至有时候连学生的书本费，也得从他挖煤赚的钱里头出，因为学生家里更穷。有意思的是，这篇报道翻到背面，就是豪华轿车的广告。一瞬间，地狱天堂。我知道，这教师矿工，当不了中国最感动的人，因为他身体健康，婚姻幸福，更重要的是，没有人愿意面对他的真实存在。他是被有些人刻意忽略掉的人。但我希望人们能重视到这类人的存在。而且不光是这一个人，还有更多的社会问题需要我们关注，环境的污染，传统的丧失，社会的不公…… 记者：不觉得这样的题材太沉重了吗？大部分人在读书的时候都渴望得到的是愉悦。杨哲：良药苦口，而且重要的是，要看你怎么包装。《西游记》是一本很通俗，很受人欢迎的小说。但是明眼人眼里，它通篇都在揭露社会阴暗面。玉皇大帝的看门狗敢随便来欺负老百姓，这不就是在挖苦朝廷么。《埋》也一样，你看到的是一个悬疑故事，你领会了啥，那是你自己的道行。 记者：我看网上的评论，有人说《埋》挺有意思，有人说很吓人。 杨哲：转我最喜欢的一份读者简评：“起初看是鬼片，看了会觉得像悬疑片，后来明白了，是推理片，可马上又觉得像是毛片，也许是警匪片，喔，原来是爱情片，最后发现是政治片，加载点黑色幽默片，不，还不是，其实它是科学探索频道的纪录片。” 记者：你平常最喜欢什么片？杨哲：香港导演我喜欢彭浩翔，大陆导演我喜欢宁浩。美国导演就多了去了。可以看出来我这人就是一个追求俗的至高境界的人。各种类型片都蛮喜欢的。 记者：可是我翻了你的《埋》的一部分，开头的推进挺慢的。后边才越来越有意思。文笔很好，描写刻画也很多。很像是西方文学。但你没发现国内畅销的小说都是开头一个大包袱……杨哲：你说的就是，上来咱就先高潮。我明白。我编辑也跟我提过这问题。咱上来就交代个尸体，成不？我说，不成。靠，现在人都不讲前戏的吗？ 记者：你用的词我都没法辩驳了。 杨哲：跟卖字的流氓打交道，委屈你了。 记者：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以前好像写的爱情小说……杨哲：我跟我女朋友说，我得写点爱情小说养家糊口了，得去体验生活去。我女朋友服服帖帖的跟我说，爷们儿，你别忘了，你有写悬念片的天赋啊。我一想，也是……要不然我下一顿饭就成悬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