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是座城中山,作为一个城市公园,不可谓不大;作为自然景观公园,香山公园在全国众多的自然景观公园里,不能说不小。即使在北京城,皇家动用了国防开支修建的颐和园,掘地成湖,积土成山,也毫无香山公园的雄浑,高大和广阔。就连当时极尽繁华的圆明园,现在不也是繁华褪尽,满目疮痍了吗?满院瓦砾怎堪比满园春色的香山呢?粉饰的东西,人为的美化不会长久,自然的才会永恒。同样遭到英法联军和八国联军焚掠的香山却不似圆明园那样的颓败,颐和园那样的衰落。香山的幽谷,高山,苍松,古柏历经百年乃至数百年,依然还在蓬勃,而圆明园的那些精雕细刻,金装玉琢的中外建筑却早已瓦解冰消,只留一片残骸了。 一个农民领着自己的孙子游圆明园,来到西洋楼的废墟前,孙子问:“这是什么?”农民答:这是西洋楼遗址。“什么叫遗址?”农民想了想:就是被破坏的西洋楼的老地方。“西洋楼好看吗?”农民随口回答:好看。“那为什么还要破坏掉?”农民表情很激动:是坏蛋侵略中国给破坏的。孙子很义愤填膺:“那就杀死他们!”农民眼睛直视着残留的西洋楼遗址上的楼座,呐呐自语道:“烧了也好,不然圆明园里的后来腐败不知还要祸害老百姓多少年呢!”“圆明园烧得好”,全世界大概只有这位农民如此说,我不禁为之侧目:这才是对历史的最深刻的思考,最现实的诠释。
我们是在娴雅的引导下进入香山的。在山下的“小吊梨汤”吃中饭的时候,卧夫向我们介绍娴雅时说,娴雅是著名的女诗人,生活很窘迫,现在香山做导游兼卖红叶为生,曾为另一诗人治病捐献自己全部卖红叶所得。这令我很感动。 席间娴雅用家乡土语,就是四川话,反复地向我们表达一个意思:她是龙母转世,香山有一处龙脉被压住了,龙无法治理天下,所以北京才出现了高温少雨的天气,她要向有关方面反映这个情况。我有些怀疑娴雅的精神状态,不过我还是很同情她的。 不过娴雅带我们逃票上山却令我很尴尬,上山的中途我一度借体力不支放弃游园,可被众人力劝,只好继续逃下去。我理解娴雅的用心,一个朋友的善良的用心。我们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从一个不知东南西北的园门进入了香山,开始了盗游香山。
虽然门票不贵,一路上我却像是偷了人家十几块钱,无心欣赏香山的花草,那些花草带有明显的人工培育痕迹,也许我那十几块钱里面就包含了园艺工人们的工资。我很少去拍那些我喜欢的花花草草,我常用那些自拍的花草做电脑桌面,我怕以后的日子里看到这些桌面会不自禁想到逃票的尴尬情景。我的相机里满是香山里的古树,石壁上藤蔓,还有同行的你我他,甚至还有坐在童车里的孩子。
过去对香山的红叶印象深刻,至今还保留着几片在北京纪念品店里买到的红叶标本,上面铺压了薄膜。北京的香山红叶的特点:通体透红,纹脉清晰,色彩艳丽,叶片完整,观赏性强。现在正当盛夏,红叶是没有的,哪怕是黄叶,也极难遇到。此时的香山正是充满了勃勃的生机,满眼都是浓浓的,仿佛在流淌的绿色。香山的古树高大,大人几抱才能合拢,多大广角的相机都很难将其尽收镜头之中,香山的古树多,很少孑然独立,多是几株,十几株,几十株相伴相生,它们仿佛与世无争,在它们的脚下,一些小树在恣肆地次生,就是一些相邻相亲的同伴也不欺不凌地共生共存,它们或拥抱,或比肩,都能生长到几丈几十丈。在它们的头上不远就是蓝天。 最绿的要算是路旁深壑里的那些攀缘在高树上的那些绿藤了,它们静静地缠绕在黑色的树干上,那叶绿得似乎要滴下深壑沟谷中。 女人爱花是天性,一路上,同行的两位女生举着相机对着繁花似锦的花圃,一个劲儿地猛拍,花落有时竟然坐在路旁的水泥路桩上,对着一朵开得正艳的小花莫名其妙地拍个没完没了。也许花落的摄影技巧就是如此炼成的:十分喜欢,百分努力,万分投入。 静翠湖同北京的许多湖一样,里面都是荷花,七月盛夏是荷花的天下,到处都是有关荷花的景观,静翠湖也不例外。倒是静翠湖边树荫下坐一素衣女子面湖操琴,湖面上,荷花塘里到处都叮叮咚咚溅落着高山流水之雅韵。其间,那女子让妞妞试着弹奏,妞妞没好意思。娴雅很大方,做到琴凳上,手抚琴弦,嘣嘣觥觥地顾自弹了起来。没见过娴雅写的诗如何,不过她的琴技委实不敢恭维,人家弹出来的乐曲能令百鸟来朝,娴雅的雅奏能令行人变色,我们几个为了尊重,尚能勉强坐住听下去,可经过湖边的游人听不下去了,尽皆皱眉匆匆走过。后来还是琴主收了琴,方才解放了我们。
一路走上双清别墅,天已经渐渐黯淡下来,林间更显得幽暗,路旁的深壑已经难分藤树了。
卧夫们说要补上次来没有拍到的几个镜头,就先上去了。我对人造景观不感兴趣,无论到什么地方,只要是人造景观我是能舍就舍,从不为它们浪费体力和时间。我落在后面拍到了双清别墅外的许多古树,尽管它们树种相同,长势相近,可在我的眼里,它们就是山的生灵,它们有感情,它们懂喜怒哀乐。天色渐暮,清风渐起,这就是树大招风的缘故吧,这些山的精灵们隐隐传出欢呼,抑或怒吼,时而窃窃私语,时而款款抒情。这就是香山的好:绿树清风。 在我的上方,我突然听到娴雅的苦苦哀求:让我们进去吧!我也是这里的导游,这是我远方的朋友,他们要看看这个旧址,不然来一次香山会很遗憾的。
我闻声赶了上去,浑身的疲累无影无踪。娴雅和加一正站在一扇紧闭的门前隔门向里面的保安哀求着放我们进去看看当初领袖们办公的地方。尽管这已是下班时间了,保安关门是履行工作职责,我还是又一次被娴雅的善良感动了。保安也是善良的,善良打动了善良,门终于对我们几个人打开了,本来不想进去的我却率先第一个进去,拍了几张照片留待回去欣赏。加一有些兴奋地指着对门的那间屋说,那就是当时中共中央办公的地方,可简陋了。我想,哼,简陋?那是跟现在比,那个时候,有这样的地方办公就是很享受了,再简陋也比普通人家奢华吧?比起延安的窑洞,已经向奢侈迈了很大一步。 有些生活定律,其实比真理还真。老百姓永远是贫穷的代名词,艰苦永远与老百姓相伴,靠近奢侈一步,就会远离老百姓一步,这倒是我们今天应该牢牢记住的生活定律,虽然不是真理。 ※※※※※※ 活在回忆里是美好的 http://blog.sina.com.cn/jiangxuehongb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