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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庄在通州,已不是现实意义中的村庄,宋庄只是一个现代化都市中的一个识别符号。 宋庄是一个文化地儿,是一个艺术家扎堆的地儿。 不过这里的艺术家不是政府供养的那种艺术家,他们没有政府的俸禄,不花纳税人的钱,也没有那些光怪陆离的花环和桂冠,什么人民的艺术家,什么鞋的作家,也没有什么湿人干人,如果有,也是这里的人们互相戏谑的噱头,不当真的。确切点儿说,就是一群喜欢艺术的人凑在一起玩儿。这就有别于那些政府豢养的艺术家们,或者这就是艺术上的江湖圈,宋庄就是江湖艺术家的一个山寨。 有幸随最近很走红的著名诗评家卧夫拜访了几位住在宋庄的以玩艺术为生的朋友。这里的朋友是联姻的:他们因为和卧夫是朋友,卧夫和我也是朋友,所以我们也就勉强成为了朋友。还好,虽然这朋友认得有些勉强,但交流还是和谐的。 孩提时就知道,艺术家是国家的瑰宝,是大熊猫级的宝贝,他们住在象牙塔里,国家要用纳税人的钱供养他们,供纳税人景仰。那时并不知道,艺术家们也会用尿泥随意拍出些玩具糊弄纳税人。那时只知道,长大了要当一名人民的艺术家,为人民服务。长大了,懂得了享受,就立志做一名艺术家,既可以玩,又可以有优越的生活,死后还可以用生前的名头挣钱。 来到宋庄,方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类所谓的艺术家,这些人生活在普通人和艺术家的边缘。吃的住的与普通人们无异,甚至远远不如,但他们的精神触角却深深地探进艺术家们的艺术生活中。 与那些高踞庙堂的艺术家们相比,这里玩艺术的,没有红木办公桌椅,席梦思软床,更没有轿车,别墅。只有租来的一间斗室,一张可供铺展画纸的不知什么材质的长条桌。 真的不知宋庄有什么好,一幢幢粗粗搭建而成的砖房,无论什么东西都乱乱地堆放在地上,草图,雕塑,奖杯,证书,堆放得像分类的垃圾。一点也不像那些有名分的艺术家们,哪怕是一件废品,也会端端正正地放在人前的陈列柜上。当然,我们每一个人都相信,艺术家手下无废品。何况这是一个连足球运动员裤头都价值连城的时代,艺术大师点墨难求的墨宝,怎会有废品呢? 有废品的只有卧夫的画家朋友黑羊。 黑羊不肥,也不高大,当年却是四川美院的高材生。按照世俗的观念,那个年代,别说高材生,就是一般生都飞黄腾达了,可黑羊不知为什么混到了宋庄这个不入流的地方。 黑羊很有个性,热热的天儿,着一袭长衫,女人长裙的那种,也是色彩斑斓的。作画,家务,接待朋友,接受来访,就是这么一身。只有出门拜访朋友或参加什么活动时才换一身西装,那是极少的衣着。 黑羊的画我看不懂,有人说像毕加索,有人说像梵高,如果像了梵高那就是印象派了,如果像了毕加索那就是抽象派。黑羊的人物画并不像传统的印象派或抽象派,或者说,两者都兼而有之。界内的人称他"先锋",就是说他敢于做别人不敢做的事。
黑羊率性而为,颇有豪侠之风,自己裁剪的服饰,挂满了屋地中央的一个衣架,随性而着,决不刻意修饰。他可以穿着皇帝的冠服与美女拍照,也可以抖起长裙裸露身体做起舞状,还可以光着身子只穿一件牛鼻短裤跃上长条画案奋笔疾书。
黑羊很敬业。他的案头有一只硕大的废纸篓,约一米宽,两米长,一米半高,里面盛满的是黑羊不满意的书画作品,揉搓得绉绉巴巴的。
这就是黑羊,一个画家,一个完全没有道貌岸然,虚伪装逼做派的江湖上的画家。 江湖上的水向来都是很深的,江湖人都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宋庄这里也有一些江湖上久负盛名的大家,名家。 "百变鬼才"萧宽就是其中一个。 踏进萧宽工作室,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张"山鬼"水墨画,还有他本人雕塑的自己雕像--满面沧桑,须发飞扬。
别人画山鬼,山鬼像神,萧宽画山鬼,山鬼象人。人的肤色,人的身体,人的器官,人的表情,全没一丝的鬼气、仙气。人性化的山鬼,令人亲近。 萧宽的字挥洒大气,颇有毛氏遗风,其书与画融,洋洋洒洒,跃动若飞;画以书显,气势逼人。观之震撼,赏之动魄,叹为观止。 人说萧宽多才多艺,那是俗了,萧宽人如其书画,神采飞扬,永远的激情澎湃。亲近其人,如纵马草原,情动鼓舞。萧宽多的是激情,因此他才会才思泉涌,灵动幻变,百变鬼才,不谬也。 萧宽的名气很大,当然不是我这只秃笔所能勾画出一二,好在任何人只要登上百度一搜,就能搜到成千上万条关于萧宽的信息。一面之识,片面之词,不好说。 宋庄之所以成为艺术家的江湖,因为这里不仅仅是画家的天地,凡是与书画沾边的艺术在这里都有一席之地,如雕刻,雕塑,布艺等等。 似乎有很多年没见到艺术家反映底层人民生活的作品了,金钱逐渐拉大了艺术与现实生活的距离。一提艺术,言必称西方的文艺复兴,再提艺术,就必举古典艺术,好像艺术与我们现实生活与我们平头百姓离得太遥远了。在宋庄,在张建华工作室,我终于见到了反映底层人们生活的作品,那些属于底层百姓的艺术,一组组下里巴人都能读得懂的艺术。 狭窄的工作室里横七竖八躺倒着一些塑像,灯光晦暗下,这些塑像无语,只是用静态的姿势诠释着生活。 一组反映矿难的雕像,让人感受到的不仅仅是震撼,而是一种对人类生存的思索:一顶孤独的矿工帽,留在当地儿,留在地表,人呢?人呢!被大地吞噬了?!在一地死难的矿难尸体中,一对母子坐在尸堆里,无奈地掩面,她们不敢面对死去的亲人,不敢面对曾经是生活的希望啊!这是我们的作家在井下几十个日日夜夜生活的感受,这不是他坐在阔绰的红木办公桌后面所能够杜撰出来的。
一组红灯区的群雕,看到的人绝不会仅仅想到了性,想到了黄色,延伸了思考:那是一群人的生理需要,于是就成为一群人生存的手段。人们只知道去痛恨,鄙视那些买的和卖的人,为什么不去深层次地思考一些社会问题呢?
还有一组农民雕塑,其中"大村长",张建华把村长雕塑得很大,就是我这个体重近二百斤的人都无法比拟,可那分明标注着:"与真人等同"。我知道张建华的创作是很严谨的,他和我一样,原本就是农民,对农民再熟悉不过了,绝不会夸张失实。细想想,村长之所以大,是因为在那一嘎达一块,村长的权利最大,权力大就会吃得大,大是再自然不过的了。
我站在这个雕塑馆前,心里总是萦绕着这样一个怪念头:国家的博物馆里为什么不收容这样的雕塑呢?民为重啊!一个真正重视民生的政府,才会长盛不衰! 宋庄,一个藏龙卧虎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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