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冬天的人肯定不会喜欢它干干巴巴的寒冷吧,没有雪只有呼呼像刀子般刮脸的西北风的冬天可真没什么吸引力。但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这句话的诞生也算替冬天消减了一下被憎恨的深度。 我跺着冻疼了的双脚,诅咒着晚点的班车,烦躁地担忧着早自习迟到时主任那深深探询你的双眼,好像我给他干活迟到一样。不过好像真的给他干了不少活,分外之活。也亏了这些活,否则探询我的就不只是眼睛了,肯定会有小分贝的问号。 站旁不少人在等车,有几个人在聊天,大声说着过些日子回家过年的打算。这群人都是学校后面海尔工业园的工人,天南海北的方言让人听不出具体家在什么地方,但一大早喋喋不休地返家打算和掩饰不住的兴奋让我也突然有了想家的感觉,但弄不清想家二字是想一个地方还是想一些人,反正隐隐约约地开始在情感上倾向于一种说不清楚的烦躁。 世上绝大多数的传统节日都是以家人团聚为出发点的,也以家人团聚为最终目的,就这样分分合合地点缀着平凡的生活,同时也让烦躁和舒心的时光支离破碎,于是就多了诗人的感叹,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我好像不想家。 平平静静的时候我老有坐过站的毛病,上车一坐下时人还是清醒的,等四周聒聒声起,我的思绪就悄悄跑了,跑哪去每次都没个定所,但肯定实实在在忽略了车门的开开关关和车里人不时的鱼贯而下。往往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家门口刚刚被车轮划过去,我赶紧仓促起身,又不好意思地假装很平静很优雅地踱到门边按下下车铃。 我告诫自己下次坐车一定不能开小差了,经常采取的方式是听人聊天或积极参与聊天,天气,衣服,票子,情人,或者开荤大笑,但每次都疲于继续,思绪飘飞一如既往。 但有一点很奇怪,去上班时从来都能很准确地把握车的方向,好像神灵指引,闭着眼都知道走到哪了。这也是自己偶尔发现总结出来的,但原因却百思不得其解。 去教室的时候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想家感觉里,似乎寒冬来临时就该是收拾行囊到一个正在等你归去的人或地方那里去,我想不出等我的人或地方在哪,但我确实在想。 寒冬也让电力难以负重,电压不稳不足,校内采暖设施要到八点才能开放,偌大的玻璃窗上覆满了水蒸气,于是被这群因我的迟到而不知所以的莘莘学子们在上面残酷地涂鸦一片。endless love,disgusted love,misleading love,go away love......东倒西歪的各色字体琳琅满目地直撞你的眼帘。 我在想家的时候,这群家伙却在想爱,而我所代表的老朽们只准让他们想着考学二字。善解人意的倒是他们,我进了教室之后,他们顺着我的眼光重温了那些乱七八糟的love后自嘲地笑笑,马上就做翻书欲读状了。 他们或许知道对我说爱差不多像牛弹琴,他们以为我会以过来人自居,以为他们的心思全在我眼里攥着。其实不然,我扫了几眼love,在心里告诉他们爱不遗传,也不复制。只是现在我已经越过他们的爱而去想家了,但我想得很混沌,跟他们爱得一样混沌,但他们会有结果,我没有。实际上我们都在兜圈子,他们走在开始,而我套了他们一圈而已。 这帮孩子很成熟很大胆,敢质疑也敢问难于我。我的课上规则是no Chinese,我真不喜欢成天浮浮躁燥信口开河的学生,这规则逼迫他们说话前先思考,否则就闭嘴。但却束不住这帮孩子,他们的用语驴唇不对马嘴却敢积极大声表达。我们相互喜欢着和相互斗智斗勇着。 "Have you ever missed someboby or somewhere deeply?"我冷不丁问。 突然涌起的想家感觉让我一时无法释怀,很想现在就找个人倾诉一下,而且最好是根本就不用去安慰我的人。 "Sure!"异口同声毫不迟疑。 "Who and where?" "......" 迟疑沉默。 "It's a secret."有人大声喊。于是笑声四起,甚至有人斗胆说including you这样的浑浊语言。 显然不是同一种心情了,我想。谁解我忧?唯有杜康。不,唯有走神。 这阵子的学校其实是一锅粥的。人心涣散的原因是市教体局关于职称聘任的红头文件。老师真是难当的角儿,除非你无欲无求圣人一个,否则触角一动,立马引得拍砖四起。市里的教师论坛就像马蜂窝,多彩的文字里塞满了教师的迂腐清高和明白自己真实地位低下的无奈与屈辱。但在教室里,我们都是受学生顶礼膜拜的圣人君子,是语言的巨人。学生,谁解其痛? 但不管怎么说,工作着就是所有世俗不快的良药。 可想家无药可治,想的是什么也无人能解。今天所有的快乐与烦恼都不能让我从这种寂寞和失落中回转过来。 我在想什么?无影无形,但明显是强烈涌起的似要压倒一切的包括快乐教学和不公平聘任的思想。 是不是间歇厌世呢?我悄悄问自己,在这样天寒地冻的惨淡时光里,所有人都在酝酿什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