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麦头像亮了。 我赶紧上前:"老麦,王书记那事咋样了?" "他洗澡去了。" 得,是老麦老婆。一个女物理老师,好像姓徐。我一直认为,女人天生就没长物理细胞,当年我要不是物理考33分,不也上北大牛逼去了吗? 可老麦竟然找了个物理老师,他也不是四眼啊,咋踅摸上的呢?我很好奇女物理老师的长相。
有次在肯德基遇到了,挺漂亮的,浓眉大眼的那种,可惜太修长了点,按武汉话说就是:瘦的像个撇撇。老麦一介绍,徐老师欠了欠身,说你好。脸上的微笑大约持续了三秒钟,之后再也没有表情过。骨感、神秘、简约、冷峻、高深、果断......嗯,完全具备理科女知识分子的一切美德,这样的女性真令人仰视。 后来我问老麦:"你老婆在家里也这样不苟言笑吗?你们家的娱乐是不是画受力分析图啊?灯泡坏了你接她是不是不放心?......" 老麦简单地说:"不是。"
"老麦,王书记那事咋样了?" 估摸着该洗完了,在敌情不明的时候,我通常是这样试探。 这回是老麦,说:"你的王书记咋这么多事啊?" 我一想也是:"那,下次就说汪书记?或者是刁参谋长?刘二狗的大表叔?" 老麦说:"别贫了,说吧,想请教啥?我老人家刚沐浴更衣完,可以拨冗相授。" 我说:"这么隆重啊?我想在新浪搞个杂文赛活动,你有兴趣吗?" 老麦真直啊,嘴比脑子都快,就问:"有钱吗?" 我更直:"没钱,纯玩儿的。" 老麦估计在那边咯噔咯噔撇嘴:"榕树下那会儿咱们全是纯玩儿的,多少年了,你还纯玩儿,怎么命这么不济呢?" 我一怔:"榕树下?你还去过榕树下吗?" 过了好久,老麦也没回答。
是啊,刚去榕树下时还是上世纪的事呢,那会儿网络还年轻,我们也年轻。榕树下的一次征文把一帮子游荡文青招了安。我和老麦都得了第一,还在雀巢庆祝了一番,虽然我是倒数。那会儿才子才女以箩筐计,散文赛、小说赛、杂文赛、对联赛、赛诗会此起彼伏,全没钱,天天纯玩得不亦乐乎。以现在恶俗眼光看,那纯粹有装逼嫌疑。尤其是集体疯狂写诗的时候,大家处于一种走火入魔的状态,我很痛苦,因为不懂诗,云里雾里的被忽悠着,那些神叨叨的东西谁看的懂呢?大概只有写作者知道自己写什么、说什么,激愤、焦虑、傲慢、蔑视、神经,所有的情绪错综复杂地混在一起,一起床嘴里就嘀嘀咕咕,上了床还在想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每天饭碗一丢就直扑鼠标...... 那会儿,纯玩儿比现在来钱的更认真,情操特别高尚,情怀特别激烈,情意特别诚恳,谁都拿豆包当干粮,谁都拿版主当干部,拿事儿当事儿极了。动不动就发鸡毛信,召集一干人马组个草台班子策划个活动。
2003年元旦,以菊开MM和老麦为首的一小撮装B分子公开在九江非法集会,商讨文学大计。那时候,榕树下已然走向没落,本着拯救纯文学,再造树下辉煌的豪情,这一干人马无比悲壮地海吃了一顿,然后趁着热乎劲儿慷慨激昂。那动静,和当年爱国的青年没两样。 我特别佩服他们,明知不靠谱的事情,一群人还这么虔诚地挨个掏心窝子。喜欢又怎样呢?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地方破败,这是大势所趋,其实谁心里都明白。但还是文学青年的执着与单纯作怪,一个个一本正经地在那儿出主意,想办法,戏演的跟真的似的。 搞笑的是菊开MM,别人一说话她就打喷嚏,说一句打一个喷嚏,捂也捂不住,第六个喷嚏打完后,人家不说话了,所有人都一起屏住呼吸看着她,等着她打下一个,跟等扔第二只鞋似的,奇怪的是,别人不说话,她也不打了,表情麻木,我们松了口气,继续讲,可一句话没说完,她又无比响亮地打了个喷嚏,这下她觉得不合适了,那人也急了:"你这不存心嘛?"菊开MM捏着鼻子尴尬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不知谁这么想我,我到外面去,你们继续。"刚说完,又一个喷嚏喷薄而出,突然,房间里轰然大笑。 我说话的时候特爱激动,动辄脸红脖子粗,跟所有人抬杠,嗓门尖利,胡言乱语,却不敢抬头看别人,说完了自己还有些害臊,脸真点会红,像个小鸡雏儿似的,老觉得很丢脸。 老麦是才华横溢、指点江山型的人物,尤其酒后失德,絮叨不休,一开口就跟鬼子烧了我们村庄似的,目光灼灼,发型凌乱,帅得不成样子。我们全都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如同三十年代崇拜在大街上慷慨演讲的五四青年。
奇怪的是,这些在论坛上一本正经,人五人六的人,一到现实中咋都这样活泼好玩呢?其中几个简直跟表演科班毕业的一样,镜头感特强,只要有人一递眼神,立马跟老式打印机似的,咣当咣当印得贼带劲儿,你按停都停不下来,你拉了闸他还得咣当几下才歇气儿。说的头头是道,几乎让人当真了,可是有用的也没几句,可操作性几乎为零。
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那时的行为不太正常,单纯、执着、混乱、痴迷、莽撞、荒唐、失落、漫无目的......也会常常后悔,说声真蠢。但那又能怎么样呢?那是我初初的网络时光,类似与人生中独一无二、一去不返的青春时代,十年后,我依然在论坛鬼混,还在写些不三不四的文字,有一搭没一搭地穷聊。 可我喜欢这样纯玩儿的,多开心啊,如今花钱还找不到这样的乐呵呢。
我对老麦说:"记住啊,我可算你一个了。" 老麦应着:"记住了,再跟你玩把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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